林湘看見韓謹巖站了起來,他的肢體語言僵硬。他仿佛想做什么,又被身旁的老人制止。
她挑眉,興趣盎然。
那個老人,那個光明榜排行第二的不死者他縱容她。
從林湘上火刑架起,湛南便離開了座位,走到看臺的最后一排。
他不是害怕見證愛人最終的命運,他只怕大火燒起來,燒到她,也會燒到他。萬一牽連了橙橙和家人,以及無辜的看客,他罪無可恕。
所以他來到出口處,只要一起火,他隨時能夠遠離所有人。
他從不怕死,他多么厭恨當初在夕照口岸等她歸來的絕望日子,他和林湘本該同生共死。
湛南再一次抬起手,觸摸頸側的紋身。
一只粉色肉墊的白爪印。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林湘的標記會是這樣子,但是他很喜歡。
他喜歡她的一切,也喜歡她留在他身上的印記。他們歸屬于彼此,這讓他分外高興。
死了也好。
去了天堂,或者地獄,就沒有余斯,展文豪,還有成百上千覬覦他女朋友的無良人士。
也沒有原緋。
林湘玩了一會兒,厭倦了。
火勢消減,只一個眨眼的瞬間,已經熄滅。
鏡頭定格的火刑架,空無一人。
看臺的觀眾緊張又害怕地驚叫,生怕他們一回頭,女巫就站在身后,索命來了。
幸好,女巫還在廣場中間不,她怎么會在那里
人們瞠目結舌。
林湘依然佩戴禁魔石鐐銬,可綁縛在身上的沉重鏈條不見了,不知何時掉落在熄滅的火堆里。
煙霧散去,少女一襲白色的長裙纖塵不染,頭發、臉上,也都干干凈凈,毫無烈焰燒灼的痕跡。
審判臺無聲,廣場也靜止了。
林湘看了一眼呆滯的執行官,淡淡道“下一個,圣水池。”
林湘是自己跳進水池的。
執行官一定深信她是貨真價實的女巫,童叟無欺,假一賠命,因此根本不敢碰她。
他甚至不愿意靠近她。
林湘懶得理會懷疑人生的人類,她的肚子餓了,她想盡早結束這場審判,中午才好吃頓大餐。
她跳進了圣水池,臉朝上仰躺著,整個人都沉在水下,不受阻力影響,也沒浮起。
好一會兒,執行官才磨蹭地過來,打開圣水瓶,將教廷贈予的圣水倒在水池之中。
圣水沒準是礦泉水。
她閉上眼睛。
等待的時間,林湘想起小時候的事。
她是一只通體雪白,只有尾巴尖呈現紅色的雪狐,不同于身為赤狐的父王,亦或白狐的母后。
雪原一點紅,雪中紅梅開,狐族獨一無二的毛色。
她生來極陰之體,天生就是修煉水系術法的料,但她練了幾年就轉為相克的火系。
為什么
好像是因為,很小的時候,她總是做同一個夢,夢中有一場大火,她拼了命的滅火,滅不掉,生起氣來,本著打不過便加入的原則,轉攻火系術法。
自那以后,她學會了狐火,業火,就差一個天火。
修煉好多年,別說天降之火,一點天火的小火星也沒見著,實在令人沮喪。
但她一定會成功,她如此自信。
林湘在水中追憶往昔,不知過去多久,水面上方傳來聲音。
“長官,她還是閉著眼睛。”
“撈起來看看。”
林湘驀地睜眼。
那名剛剛彎下腰,伸手撈她的侍衛,立刻縮回手,嚇的臉色發白,連連后退。
“長、長官,女巫動了”他顫聲道,表情像哭,“她的靈魂沒有洗滌干凈,她睜眼了”
林湘見到他們方寸大亂,她又笑了。
笑聲從防塵防水防火的海螺項鏈傳出來,帶著水下特有的沉悶。
她在笑,人間卻沉默。
女巫的笑聲盤旋在廣場上空,在灑下的陽光與飛塵中,在漫天的白云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