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比尼澤康斯特的信仰暴露了。
在他離開拉米法城的時候,他很有可能需要進行一些收尾工作。比如,殺死約瑟芬霍西爾這個始終不太可信的,來自異國的女主教。
約瑟芬霍西爾的不可信來自于許多地方,比如她畢竟曾經是往日教會的一員,比如她知曉那個泥碗的存在,比如她也不可能跟隨埃比尼澤康斯特再回到米德爾頓。
她已經變得年邁、蒼老,失去了利用價值,同時還有泄密的風險,因此,在埃比尼澤失勢之后,等待約瑟芬的就只有死亡這一條道路。
看起來約瑟芬自己也十分清楚這一點。她相當平靜、坦然地接受自己的死亡。倒不如說,對于她來說,那過去的二十年就已經如同死亡。
而在十四年前的那個時間點,她的孩子,她親愛的切斯特菲茨羅伊,恐怕就將要成為一名醫生。她的孩子將救死扶傷、將拯救許多人的性命。那或許是比她想象中要好上無數倍的結果。
所以,她可以心甘情愿地赴死了。
夏先生感到一陣沉重的、嘆息的情緒,那黏連在他的大腦之中,讓他很難擺脫這種無形的困擾。并不僅僅只是因為這樣的選擇,而是因為這個選擇帶來的結果。
在那一瞬間,約瑟芬會后悔生下這個孩子嗎會感到這個孩子本不應該來到這個世界上嗎而科吉歇爾蘭斯洛特在那個時候又在做什么
他恐怕是死了。但,又是死在什么時候的
約瑟芬霍西爾真的就這么加入了陰影信徒的陣營嗎
夏先生感到這些問題如同一聲聲詰問。而他似乎對此知道得太多了。一開始,他只是想要了解藝術家學部可能存在的秘密,但是這個秘密卻超乎了他的想象。
他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種,時光與命運的重量。
他幾乎開玩笑一樣地想,他有時候可以理解神明的冷酷與無動于衷。那是另外一重意義上的公平,因為那是一視同仁的冷酷。
而他其實沒法做到這一點。
他總是希望盡善盡美,總是希望一切都會是個好結局,而他也盡力這么去做。因此,當他了解到那些過去的、已經無法更改的事情定局的時候,他就感到微妙的為難。
如果這世界上真的存在一位先知
那么這位先知想必會是痛苦又幸福的。那位來自陰影紀的售票員女士曾經這么說。
力量在這一刻也成為了對他的詛咒。
他在那兒枯坐著,靜靜地冥思了許久,終究還是慢慢擺脫了這種情緒的困擾。
但是,他又想他終究,終究得,做出一個選擇。
或許還沒那么迫切,但是
簡單一點來說,他這個人類受到了神明力量的困擾。他對自己說。
所以,他得想一個解決辦法。這不會有多容易,但也不會有多難,因為說到底,那也只是一份力量。
人類的力量或者神明的力量,追根究底,也只是“力量”。
他的目光望向了窗外。熟悉的拉米法城。他對于夏先生的這間辦公室也已經十分熟悉了,也十分熟悉從這扇窗望出去的城市風景。
他會意識到,這風景與他息息相關,但是又在某種程度上,與他毫無關聯。
他只是這個時間點的過客,一抹飄飄蕩蕩的幽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