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問到敵人是誰,侍從卻禁了聲,只低頭不說話。秦忠志見他不答話,上前一步低聲稟報道,“臣審過幾次,每每問及此處便不再多答。”邀雨走到侍從身側,語氣和緩道,“你安心說吧,這殿上都是本宮信得過的。”侍從的肩膀明顯一松,斟酌了片刻,才答,“姚大人一路男扮女裝,帶著卑職等走到東秦州,就遇到了一隊黑衣人的埋伏。姚大人當即就沖下馬車,邊喊女郎快走邊帶著我們逃走。那些黑衣人原本想朝姚大人喊的方向去追,卻被一人喝住了。”邀雨打斷他問,“那人什么樣”“卑職不知,只看到一輛馬車,聲音是從車里出來的。”他說完,看了眼邀雨,又接著說道,“后來黑衣人便大開殺戒,姚大人也慘著毒手。是大人把卑職推進了樹叢,又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卑職的藏身處,才騙過賊人耳目。姚大人臨死前囑咐卑職,一定要活著回武都,把卑職看到的,聽到的告訴仙姬。大人還說,此事怕是有內鬼,所以要卑職在見到仙姬前絕對不能說給旁人聽。是以,卑職才冒犯了右丞相,望丞相贖罪。”他說完便又俯身于地上,向秦忠志施禮。“本宮且問你,那發號令的人可還說過什么”侍從聽邀雨此問,面露難言之色,吞吞吐吐起來。邀雨柔聲道,“但說無妨。”侍從不敢多做隱瞞,低聲答,“他說他說妖女斷不會逃,逃者則必不是妖女。”邀雨眼底閃過一道兇光。妖女嗎還真是令人懷念的稱呼。確實,若自己真與姚中建同行,比起逃走,殺光賊人更為輕松。對方如此了解自己的性子,該是有過交往的人。會是誰呢馬車妖女黑衣人難道是南宋小皇帝派來的那批人在營地劫持她不成,就等在路上,打算再試一次邀雨復又問了幾個問題,卻越想越沒頭緒,最后只好作罷。命人扶侍從下去養傷,又指了御醫給他。宮女扶著侍從快出殿的時候,邀雨才揚聲問了句,“你叫什么”“小人賤名古煥。”邀雨頷首,“好好養傷。日后還能為國效力。”待古煥下去了,秦忠志才道,“女郎可是信了他”邀雨不答,反而去問梁翁,“梁翁以為呢”梁翁原打算不摻和進來的,可是邀雨問了,他又不能不答,于是起身行禮道,“仙姬自會明察。”他并未多說,話里的意思邀雨是聽得出的。心中無鬼,則不怕細查。邀雨略有沉吟,“好。此事梁翁也不必多慮了。秦忠志,派人盯著他,有任何異樣都要來報。”秦忠志領命。遂又用眼角掃了一眼梁翁。邀雨像是知道秦忠志的想法,接著道,“另外還要拜托梁翁再為我選一批人馬,五月與我同行蓬萊。”梁翁聞言,眼底果然露了欣慰之色,再選人馬,說明邀雨對他毫無懷疑。他趕緊領命。“老夫定會為女郎擇選一隊精銳,護送女郎同往。”邀雨又道,“再請梁翁派人去冼珠湖送信,將姚中建的消息告知姚老將軍吧。記得要好生寬慰老將軍。子墨,你也同去,將我之前備下的另一套熊皮護膝護肘帶給老將軍。”子墨無聲地點點頭。這套熊皮護膝護肘雖不稀奇,但與邀雨當初讓他帶給檀將軍的是一樣的。可見邀雨對姚正是心有愧疚。邀雨原以為找到侍從古煥,只是將姚中建的事情做了個了斷,誰曾想姚中建提到的內鬼竟然自己憋不住跳了出來。見過古煥的第二日清晨,宮門的侍衛來報,說武興郡郡守楊難當反了。此時已經帶兵到了王宮門外。楊難當舉著楊氏祖宗牌位入武都城,守城的官兵居然沒有攔截。而且很多老臣要么站到了他那邊,要么就保持緘默。邀雨不屑道,“這么沉不住氣,難怪楊家人都成不了事。”楊家人會反叛,邀雨一點兒也不奇怪。這是合情合理且早晚會發生的事情。胡夏兵敗,邀雨便算準了國內的各方勢力會蠢蠢欲動,只是沒想到楊家人如此心急。這是打算在她去蓬萊宴之前就奪回王位,取而代之。古煥才剛被抓,內鬼是誰其實邀雨也說不清楚。結果楊家人就這么不打自招地跳了出來。估計是他們擔心禍起蕭墻,與其等邀雨來找他們,不如干脆就就反了。“早就同你說過,為這些人不值得。”子墨依舊氣定神閑地陪邀雨吃著早飯。一旁伺候的盈燕剛聽到楊難當反叛時就慌了神,此時看到子墨和邀雨胸有成竹地一切照舊,竟然也跟著冷靜了下來。她走到邀雨身邊,又為她盛了碗姜熬的米粥。邀雨畏寒,所以每日晨起必要喝些姜絲粥。“他們早晚都要鬧一出的。此時跳出來也好。那些老臣又不是看不懂形勢,無非是借著他讓我做出些妥協。”邀雨腦中突然閃過梁翁提及的大婚之事,梁翁今日沒有出手阻止,該不會是想讓她嫁給楊難當吧楊難跟楊盛差不多年紀吧這個想法太過驚悚,邀雨趕緊甩甩頭。“怎么了”子墨以為她不舒服。邀雨忙掩飾道,“無事。秦狐貍怎么還沒來吃多酒睡過頭了”她話音剛落,屋外便報“右相大人到。”秦忠志進來時衣服穿得歪歪扭扭的,顯然是急匆匆趕來的。見邀雨和子墨還若無其事地用早食,秦忠志暗自松了口氣,也露了個笑臉出來,“臣也還未進食”“活該你餓著”邀雨一筷子扔過去,正插在秦忠志頭頂松垮的發髻上。“讓人家打到家門口了,你才知道。這些日子你是怎么收攏人心的”邀雨說完,又挑了塊最硬的餅扔過去,“一邊兒吃去。”秦忠志訕笑著依言撿了個軟墊坐到一側。邀雨給盈燕使了個眼色,盈燕立刻會意,走到秦忠志身邊道,“右相大人隨奴婢來側間吧,您一邊吃,奴婢一邊幫您重新扎下發髻。”秦忠志忙起身,沖邀雨作揖答謝,跟著盈燕去了一道屏風相隔的側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