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若是不信,可在城中多留些時日,郡學畢業考試在即,待考試結束,放榜時也會貼上榜首的卷子,屆時去府署門口一瞧便可知曉,使君究竟有沒有對諸位郎君留情了。”
兩人一聽此言,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都莫名感覺自己受到了屈辱。
既然這名吏員敢這么說,那說明他們所做的那份卷子確實極有可能是放了水的。
對面,看了場熱鬧的王幸得知此事,心中不由生出好奇。
他原本便要陪弟弟在此地居住到士館開學,出于一探究竟的心思,便準備到時候去官府門口看看,所謂的郡學畢業卷到底有多難。
一月時間轉瞬即逝,當炎熱的夏季再次來臨時,就又到了一年一度郡學畢業考成績放榜的時候。
當日,來看成績的除了郡學的考生們,還多了一些衣著鮮麗的士族子弟。
他們對考試的排名并不感興趣,主要關注的是紅榜旁邊所貼的每科榜首的卷子。
盡管心里有所準備,王幸在看到那些考卷的題目時,仍是震驚不已。
幾個科目中,他唯一熟悉的就是經史的卷子,然而其中什么選擇、填空的題型他卻是見所未見,考試涉及到的內容更是五花八門,絕大部分試題,他連題干都讀不懂,更別說解題了。
看著看著,冷汗就順著鬢角流了下來。
墻上張貼的是榜首的卷子,而榜首的正確率自然是非常高的。
想到這些他連內容都看不懂的難題,有人能輕松地解答出來,一種落后于人、被時代拋棄的恐懼席卷心頭。
最可恥的是,這些將他遠遠拋開之人,還是往日他所看不起的寒門庶族,那些一舉一動皆散發著名為愚鈍的體臭的庶族
思及此,王幸心臟驟然緊縮起來。
他轉頭望向旁側,發現其他人亦是一副面色凝重的模樣。
他們這群外表光鮮的士子,與不遠處歡騰熱鬧的郡學考生們就像處在兩個世界。
寂靜之時,住在他對面的那位錢姓士子忽然開口道“這些考題簡直不知所謂,選官當注重人品家世、才識學問,若姜使君對官員的評判標準僅是這幾張卷子,那依我看,這官不做也罷。”
話落,無人附和,大家皆保持著異樣的沉默。
王幸不由替他感到尷尬。
不想再繼續待在這令人窒息的氛圍中,他道了聲別后,匆忙離開了現場。
回去途中,一種焦躁不安的情緒縈繞在王幸的心頭,每每聽到路人討論郡學畢業考試的聲音,他便會想到有那么一大群人正在無形中超越自己。
此番選官考核他未能通過,假如再繼續安于現狀,今后也必然競爭不過那些后來者,那么早晚有一日,他和他的家族都會被拋棄,他的子孫后代,也終將淪為此刻他所看不起的落魄寒門。
抱著這般憂愁的心緒,王幸眉頭緊鎖地回到鹿鳴公館,隨之就從門衛處得到了另一個壞消息。
考試已經結束,他們這些外地來客不能再繼續白吃白喝地住在此地了,必須盡快搬離,或者交租金。
交點房租對王幸而言倒算不上什么,他好歹是個世家子弟,不至于出不起住宿錢,只是此事終究給他本就焦慮的神經增加了更多的緊迫感。
不能再這樣無所事事地待在密陽了,錢財遲早有用完的一天,他必須得給自己找點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