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小鎮正是梁寡婦所說、黃孝恭所標注的平南鎮,此鎮方圓數十里沒有一個村莊,是孤懸山嶺間的一座孤城。梁寡婦只是聽老一輩講,黃孝恭走過地方太多記岔了,因此此平南和他們想象中的平南并不是一個地方。
此平南駐扎夏軍只百余人,兵少守將來頭卻不小,正是左軍馮云的老朋友,龍朝哥。
自上次那比村“戰敗”后,龍朝哥一直苦無將功贖罪的機會,四處求爺爺告奶奶,希望能被派上戰場,正兒八經地指揮一次戰斗,堂堂正正擊敗五仙軍。夏軍各路將領都照顧他爹的面子,沒有惡語相向,只是互相推脫,推來推去把他推到了西線領軍姚太谷手里。姚太谷當時正輕港、廣州兩頭跑,忙得焦頭爛額,一見到這位大活寶,想也不想直接問下屬,哪個地方最偏僻,下屬回答說平南,姚太谷便將他“發配”到了平南。
龍朝哥自然不服啊,可這一次他與生俱來的堅持并沒有奏效。姚太谷何人?雖然和史勢淥同級領兵,但一個領的是西線主力,一個領的是水路預備役,無形中高過史勢淥一頭,更何況兩人還曾為政敵,你爹慣著你,大爺我可由不得你!就在平南呆著吧,想回你爹的懷抱還不行,駐軍分派、人手調配已經上報,敢跑就辦你個瀆職之罪!
龍朝哥因此而悶悶不樂,染上了酗酒的壞習慣。這一日喝得爛醉如泥,正要躺床上歇息呢,門外忽然響起一陣嘈雜的聲音,聽著像是有個婆娘在哭訴,旁的夏軍在嘲笑。這可把龍朝哥給惹惱了,掙扎著坐起身,一邊嘴里咕噥著,一邊搖搖晃晃地往門外走去。
“本將……平生最看不起兩種人,一種是……哭哭啼啼的娘們兒,一種是……嘲笑哭哭啼啼娘們兒的漢子,你們這群不長眼的,可叫本將都……都看不起了……”
“砰!”
極其有力的破門聲夾帶著一股強烈的隔夜泔水的惡臭,讓門前一伙人齊齊后退了兩步,捂住鼻子低聲咒罵。
“誒,誒,誒,誰敢抱本將的腿?是誰,是誰!”龍朝哥破門氣勢太大,一條腿陷進破洞的門框里,腳后跟卡著,怎么也拉不出來。
“都愣著干什么呢,還不把龍將軍請出來?”街道對面的一聲吼,讓圍觀偷笑的夏兵趕忙沖到龍朝哥身邊,一邊一個扶著,把他老人家拖了出來。再回頭瞧那個為龍朝哥發聲的人,卻已消失在圍觀的百姓中,讓幾個夏兵大為惱火,一把撇開龍朝哥,心里暗罵是哪個沙比擱那兒裝史一將……
龍朝哥突然失去支撐,摔了好大一個屁股墩,但醉酒的他只是仰起腦袋咧嘴傻笑,而后在某個瞬間,笑聲停止,看著那抹眼淚的俏媳婦問道:“是是……是你在我門口哭鬧,為……為何哭鬧?要知道本……本將軍最看不起兩種人,一種是……是什么來著,你等會讓我想想啊……”
“將軍您快別想了,五仙軍就要攻來了呀!”俏媳婦聽得著急,忙上前要扶起龍朝哥,卻被夏兵死死攔住,不讓她近前一步。
“什么五仙軍……五仙軍,五仙軍!”龍朝哥嘴里念叨著終于反應過來,像是打了雞血般,頭不暈了,腿不軟了,說話也利索了。“你剛剛講五仙軍,他們在哪!”
“將軍別聽這婆娘胡咧咧,荒山野地的人五仙軍來這兒喝西北風嗎?打到廣州都沒咱的事!”
“就是啊,這婆娘說五仙軍殺了她家男人,還一路追殺她到此,這不扯呢么,五仙軍殺他們漢人干啥?”
俏媳婦見龍朝哥露出懷疑之色,忙道:“奴家瑤田族人,不是漢人。五仙軍一路從河谷道東進,都快把我族男人殺光了啊將軍,奴家老爹拼死將奴家推出河谷道,好容易見著將軍,將軍您可不能撒手不管啊……嗚嗚嗚……”
“可惡!”龍朝哥氣得汗毛炸立,大喝道:“本將平生最瞧不起兩種人,一種是沒本事還硬要逞強的蠢貨;另一種就是欺壓百姓的狂兵惡痞!告令所有兄弟速度集結,本將要殺光這群畜生,為瑤田族百姓討個公道!”
那幾個夏兵聽俏媳婦這般說,似乎也有點相信了,河谷道確實是五仙軍唯一東來平南鎮的路,可這繞屁股也繞的忒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