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義公府的門楣雖耀,但這二人可不是一般人一個父母在朝堂位高權重,一個身襲王爵世子,竟聯袂來到方家,可算貴客臨門。再者,他又不是忠義公嫡支,只是三房而已,又差了一層。當下按禮數迎接二人,一面令郭嘉懿治酒飯,一面問方逸生,可安置了住處。
方逸生道“已經安置妥了。”
郭嘉懿也道,酒宴早安排下了。
方硯這才寬心,略問了王壑幾句游歷的情況,便囑咐道“潘貴妃對梁大人頗多不滿。她是潘織造的侄孫女,賢侄最好別暴露身份,免得潘織造盯著你。”
王壑道“晚輩正有此意,剛才對子逸也這么說。”
方硯見他謹慎,暗暗點頭。
王壑道“想不到家父家母赤膽忠心,又受先帝重托,如今卻被小人構陷,行事如此掣肘。”
方硯聽他語帶怨氣,不禁一笑,意味深長道“先帝在時,令尊令堂行事亦受各方掣肘。賢侄只見到結果,未曾經歷那過程,便覺今昔不同了,其實一樣。
“想當年,梁大人以狀元之身外放窮鄉僻壤為縣令,一待就是三年,不是隱忍梁大人被孟家女迫害,逃離王家,令尊更是隱忍了七八年,方才查清當年的事,將兇手繩之以法。哪一件是容易的”
王壑道“還是不一樣。”
皇帝不同了,怎能一樣
方硯道“這是自然。凡事都因人而異,因時而異。先帝在時,有先帝的行事方式;如今是新帝,行事方式自然不同,梁大人隱忍,非是無能處置。”
他還有一番大逆不道的話未出口先帝親賢臣、遠小人,對梁心銘和王亨的政見能充分采納,無能官吏說撤便撤,而今新帝親小人、遠賢臣,這皇帝就做的不合格,梁心銘還能換了皇帝既不能換皇帝,這皇帝又處處對她掣肘,她只能改變行事方式,迂回達到目的。誰讓她和王相受先帝臨終重托呢,再難,也只好扛著。
新帝若不是先皇和太后的嫡子還罷了,然嘉興帝乃先皇和太后嫡子,梁心銘受先皇知遇之恩、受太后救命之恩,才能以女子之身屹立于朝堂,她和王亨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辜負先帝和太后的,才如此煞費周章地輔佐嘉興帝。
可見“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乃自古以來的至理名言,嘉興帝真白瞎了先帝臨終的安排
嘉興帝昏庸、不善用人,方硯卻重視人才,他支持兒子求娶李菡瑤,非是為李家的家產,而是為了李菡瑤這個人他看中了李菡瑤,要聘她為長媳。
好兒媳,同樣能引領家族興盛。
他的祖父,就因為娶了他的祖母順昌年間的郭織女,方氏一族才能興盛這幾代。
新帝登基后,忠義公府同樣艱難。
忠義公府封爵前就有的紡織買賣,對朝廷貢獻也頗多,朝廷一面利用方家的紡織技術,一面又不許方家經商,方家的產業一再被壓制,還要受御史彈劾,就差關門了。
方逸生娶了李菡瑤,將得一大助力,哪怕將來忠義公府衰落,他夫妻也有能力延續方家。
想到這,方硯收斂了感慨的心情,對王壑笑道“說到子逸,我正要問賢侄你可有表字”
王壑道“有。祖父賜納字。”
方硯聽后略一想,便明白了他本名“壑”,寓意“胸有丘壑”,與“納須彌于芥子”有異曲同工之妙,故而叫王納。再進一步,可心納天下
方硯擊掌贊道“好字”
又轉向張謹言,問“世子呢”
張謹言忙道“晚輩表字慎行。”
方硯笑道“這倒合世子的脾性。”
他看著兩少年暗自思量這兩人在外游歷七年,還不回京,眼下來到江南,難道只游山玩水
這話卻不好直問的。
他便對方逸生道“世子和王納都年少有為,好容易來咱們家,你要好生招呼。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若能從二位身上學得一鱗半爪,就夠你受用了。”
方逸生忙束手道“兒子遵命。”
王壑忙道“晚輩們不敢當叔叔謬贊。”
方硯道“當得起,當得起”
說笑一陣子,方硯提起,明日李家擇婿,方逸生也要去;又瞅著王壑笑道“賢侄也該回去了。再不回去,京城的名門閨秀都要終老閨閣之中了。我聽聞這些年,不知有多少人上門提親,都被梁大人以賢侄不在家為借口,給擋了。可是擋得了初一,擋不了十五,這親終歸要娶的”
方逸生噗嗤一聲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