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若錦將幾人讓入正房廳堂坐下,命丫鬟上茶。
李菡瑤見她如此重視,對剛才的判斷又肯定了幾分,然如何開口,還需仔細斟酌,先瞧瞧再說。
魏家園子西南角有一精致的小院,門上匾額書“上善若水”四個字,梅花已謝,桃李芬芳,簇擁著幾間雅室,西、南方向皆臨水,檐外垂柳飛揚,印著背后一片波光,待荷葉荷花開時,推窗便是一幅畫。
魏老爺子魏奉舉身上穿著羊皮褂子,正站在書房的書桌前潑墨揮毫,清癯的面容上一片寧靜,全部精神都專注于狼毫筆端,一筆一畫皆圓轉自如。
門外傳來腳步聲,須臾進來一儒雅中年男子,正是魏若錦的父親魏天方,因受去年底皇城兵變影響,以老父病重為名,剛辭了奉州知府的職位回鄉。
“李菡瑤來了”
魏老爺子頭也不抬地問。
“是,父親。”
魏天方回道。
魏老爺子便不說話了。
昨天霞照城內連轟三炮、昨晚城內一夜喧囂,魏家上下也驚慌失措,然靜等了一夜,無人上門騷擾。魏老爺子便吩咐兒子若是明天李菡瑤上門,只管讓魏若錦出面接待,不論她請魏若錦做什么,只管答應。
魏天方雖應了,卻十分疑惑。
今天,李菡瑤果然來了,他照父親吩咐令女兒出面,自己到底忍不住,找父親問個究竟。
可是老爺子只顧寫字。
魏天方熬不過老爺子,主動問道“父親,讓錦兒隨李菡瑤拋頭露面合適嗎若寧家知道了豈不糟糕”
魏老爺子仍然沒抬頭,一面蘸著墨汁,一面道“致遠那孩子不會的,他常贊錦兒內斂含蓄,否則這江南第一才女的名頭斷不會落到李菡瑤頭上。他也是希望錦兒展現才學的。況且,錦兒又不是第一個,那鄢家姑娘不是也跟了李菡瑤了么錦兒不過是適逢其會。”
魏天方不安道“可我魏家書香門第,竟縱容女兒跟著李菡瑤造反,傳出去豈不有損父親名望”
魏老爺子猛抬頭,目光炯炯地看著兒子,沉聲道“誰說我魏家縱容女兒跟李菡瑤造反了”
魏天方詫異道“錦兒不是”
魏老爺子打斷他道“魏家受廢帝母族陳氏連累,族中為官者紛紛辭官,以避災難;我大病不起,你要盡人子之孝,每日榻前伺候湯藥,故而疏于管理家事;魏家敗落,錦兒為了重振魏家門庭,擅自主張,投靠李菡瑤”
魏天方張著嘴,一縷短須翹老高,愕然看著老父這一番話,真是從為人端方、治學嚴謹的父親口中說出來的嗎他幾乎以為父親瘋魔了。然父親剛才潑墨揮毫的架勢,舉重若輕,哪有半點生病的樣子
魏老爺子還在說“若將來李菡瑤不成事,我病愈后便會斥責錦兒,令她回來與寧致遠完婚;若李菡瑤成就大業,我也不便插手女大不由娘啊”
魏天方腹誹“你是祖父”
錦兒的親娘早沒了。
聽到這,魏天方算是明白了老爺子想靠孫女振興門楣,也算給魏家另辟蹊徑,尋一條出路。不然,玄武王和王家聯手滅了大靖,魏家作為廢帝母族姻親,到頭來卻投靠玄武王,豈不惹人恥笑當然,投靠李菡瑤也不妥,然經老爺子這么一解釋,此事成了魏若錦自作主張,與魏家長輩無關,將來視情形再做打算,可算進退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