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裹了衣服,自己穿的單薄,那厚實的披風適才淋了雨,幾近濕透了,自是不能穿了。
不過罷了。
她倒是當斷便斷的性子,分得清主次,不糾結這些眼下不重要之事。
那小廝帶她去了府上的會客堂。
她到了后進去,里頭并不見那高官。
小廝道“姑娘先在此等一會兒。”
妧妧應聲道謝,緩緩一福,而后便就立在了那屋中相候。
這次并未等太久,約摸一盞茶的功夫,外頭便響起了腳步聲,窗上映出了兩個人影,一個抬臂高舉,撐著傘,一個龍姿鳳章,身材頎長。
妧妧知道,是那裴紹來了。
小廝推門,躬身請那高官進來。
他腰桿筆直,負手在后,穿著一襲暗色袍衣,腰扣金帶,臉部線條輪廓清晰,膚色很白,很斯文的白凈,有著一種沖擊視覺一般俊美,讓人瞧之心跳加速,不敢逼視。他看上去也很年輕,或是也就二十出頭,但卻給人一種很深沉老練的感覺,且周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上位者的壓迫感。
妧妧沒見過這么大的官兒,若非家逢大禍,她怕是這輩子也不會和這么大的官面對面,自是怕的,但她更怕自己得來了這機會,也沒能救得了爹爹。
小姑娘只看了他一眼,便嬌柔地跪了下去。
“民女蘇妧妧拜見大人。”
那一眼也恰好對上了那高官的目光。
男人居高臨下,眼眸落到了她的臉上,繼而隨著她跪下,垂了眸,朝她打量了去,長睫在眼瞼上留下一抹淡淡的影子。
他一言未發,屋中的氣氛很冷,讓人局促。
半晌,妧妧方才看到那男人動了腳步。
他悠悠地踱步到了椅旁,就近坐了下去,手臂搭在身旁的桌上。
妧妧隨著他動,也換了方向,面朝著他,依舊跪著。
這時,她終于聽那高官開了口。
“你找本官,有何貴干”
“是。”
她抬起了頭,眼中濕漉漉的,恭敬虔誠地望著他,嬌嬌糯糯地回答著他的問話。
“回大人,民女為家父伸冤。”
男人不緊不慢地問道“令尊姓甚名甚,因何事含冤”
小姑娘認真地回話,“家父姓蘇,單名一個衍字,本是禮部正八品司務,是因會試考生舞弊,題卷泄露一案入獄,秋后問斬,但家父是清白的”
她說到此處,控制著控制著,聲音還是哽咽了,美目中滾起了淚,嗓子頓時也更柔了幾分。
裴紹一言未發,只垂眼睨了睨她,手指在那桌上有一搭無一搭地輕點。
“如何清白”
小姑娘哽咽道“家父與此事無半分干系,只是在運送題卷入庫之時監過工而已,從未入過卷庫,更未碰過題卷。那參與舞弊的考生周馮,雖考前確實去過民女家中,但只是尋常拜見,民女與家母全程都在,聽的真切,他只停留了半盞茶的功夫,與家父只說了幾句客套話而已,絕無半句與會試及題卷相關的話語。民女可以作證,愿以性命擔保,所言句句屬實。人命關天,眼下問斬時日就快到了,大人能不能先別殺人,能不能救救家父”
她越說到后邊兒越控制不住,終是落下淚來,那望著那高官的眼神很真摯,語聲語氣也皆是滿滿的乞求之態
她知道他可輕而易舉地翻案,只要他點頭,她爹爹就能保命,至少能暫時保命,逃過七日后的這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