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升東剛長出一口氣,何夕接著又說了一句,差點把他給直接嚇趴。
“但如果換了個皇帝,那我所說的情況就未必不會出現了。”
“換換大逆不道啊”羅升東指著何夕一時語塞,連手指都開始顫抖起來。
“很快的,也就幾個月之后了。”何夕依然保持著一臉無害的笑容“到時候新皇登基,這些先帝面前的紅人就未必能繼續走運下去了,有些手中權力過大的人,比如魏忠賢之流,那在新皇的眼中可就是絆腳石了。”
“此等胡言亂語,在下是絕不會信的”羅升東對于剛才自己因為好奇心而未能及時拒絕對方的游說后悔不已,何夕的那番話就像咒語一樣,不斷地在他腦海中盤旋。
“你信與不信,該發生的事總會發生的。”面對羅升東激動的情緒,何夕絲毫不以為意。他知道自己在羅升東心里已經打開了一個缺口,而在接下來的日子里,這個缺口會因為事實的沖擊而變得越來越大,直到讓他心中的堤壩徹底崩塌。
羅升東對于廠衛的恐懼,那是真真正正發自骨子里的。
當初他老爹能從一個衛所兵轉入水師當上百總,除了靠英勇殺敵立下的戰功之外,更多也是機緣巧合他老爹的前任百總就是在崖州城得罪了錦衣衛,一眾緹騎直接到了水寨拿人,連參將都不敢出面去攔。這倒霉鬼進了錦衣衛的衙門不到三天就抬出來了,據說身上連一塊完整的骨頭都找不到,死得頗為凄慘。羅升東的老爹從小就教育他,什么人都可以得罪,但萬萬不能與廠衛為敵,得罪了別人還可以以力抗爭,實在抗爭不了還可以求饒保命,但得罪了以抓捕官員為宗旨的廠衛,那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條。
這船上的船員當然都是羅升東信得過的心腹手下,否則他也不敢帶著這幫人到勝利港與海漢人交易。可是百密一疏的道理羅升東還是明白的,這么多張嘴,保不齊就有誰在外面酒后失言。海漢人的事都還好辦,畢竟已經在水寨和崖州都掛了號,知道真相的人也都在控制之中,有什么流言蜚語羅升東也不用太怕。但如果是議論廠衛的事傳出去,那可是聞風拿人的衙門,根本不需要證據,只要市面上有那么一丁點傳聞飄進廠衛耳朵里,就足以讓羅升東身陷囹圄了。
廠衛可不是海漢人,還能有講道理的機會,任何一個被抓進廠衛衙門的人都是他們升官發財的墊腳石。而羅升東的大好前程現在才剛剛起步,他可不想為了一個口無遮攔的海漢人就把自己給葬送進去。如果不是對海漢人同樣有一份難以抵抗的畏懼感,羅升東真的很想叫手下把這家伙用麻袋裝起來直接丟到海里。
然而何夕這么單刀直入可不是因為他口無遮攔,作為一個秘密戰線工作者,他很明確自己首先要做的事就是全面了解自己的對手,弄清楚對手的編制、組織結構、行事風格等等。而大明臭名昭著的廠衛系統,顯然就是何夕目前最大的潛在對手。
大明的諜報系統一度非常復雜,在歷史上還曾經有過“三廠一衛”同時存在的時期。一衛自然大家都很熟悉,便是赫赫有名的錦衣衛。這個由朱元璋建立的錦衣衛在成立之初的性質是內廷親軍,由皇帝親信的武將擔任指揮使,其職責是“掌直駕侍衛、巡查緝捕”,實際上就是皇帝的私人警察,可以自行逮捕、刑訊、處決犯人,甚至都不必通過一般的司法機構,可謂權勢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