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孔大人”很吃他這一套,笑嘻嘻地說道“何掌柜,這怎么好意思”
何夕滿不在乎地說道“小錢,小錢而已,孔大人不要客氣。”說罷又轉頭對張廣介紹道“孔大人可是知州身邊的紅人,這崖州治下各級官衙的來往文書,胥吏雜役,可都是歸孔大人管轄。”
張廣先前聽何夕解說過崖州的官僚系統,這時候便已經明白,原來這位何夕口中所稱的“孔大人”只是知州衙門里的吏目而已,官階從九品,真正的底層官僚,衙門里幾乎所有有正式編制的人都算是他的上級。這個職位雖低,但因為工作性質的關系,接觸的信息面卻是極廣。
簡單的說,整個衙門里除了吏部明文任命的那幾位正式官員之外,所有的胥吏、管事和衙役,統統都得跟吏目打交道,有一點類似于后世的人事科或者人力資源部的味道,但權力相對要小一些,而且還綜合了一些后勤部門的職能在內。何夕能結識到這種部門的官員,也就難怪他能迅速掌握那么多的信息了。
趁著吃早飯的工夫,何夕便有一搭無一搭的跟孔吏目閑聊著,張廣在旁邊聽得分明,說的基本都是不涉及州衙中具體事務的閑話,但這些閑話當中似乎的確又蘊涵了許多可以加以利用的信息,而且何夕都會抓住機會狀若無事地追問下去。比如孔吏目隨口抱怨一句最近發配來的犯人犯官不服管理,何夕便會趁機打聽每月發配到崖州的犯人大致數目,如何管理等等。在引起孔吏目懷疑之前,何夕又會很巧妙地把話題引到別的地方,聊一聊崖州城外的田地價格和去年的糧食收成等等。
如果不是何夕在昨晚教授過一些簡單的情報知識,張廣覺得自己也很難察覺到何夕是在有目的的收集情報信息。至于那位因為何夕的馬屁而興奮地夸夸其談的孔吏目,張廣認為他恐怕根本意識不到何夕對他的接近是別有用心。
崖州城北臨寧遠河,只設有東西南三道城門。而城內靠北邊的這片區域,被百姓們稱為“官城”,即崖州各個衙門和地方官員居所的所在地。明朝的地方官僚體系基本是按照“三司”來分配,即承宣布政使司、都指揮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這三司分管行政、軍事、司法的職能,通過分權的方式來限制地方官的權力。崖州雖然只是個小地方,但這三權分立的體系同樣是有完整的設置。
崖州的行政司法體系簡單來說,主要官員有從五品知州一人,作為二把手的從六品同知以及掌管司法治安的從七品通判數人,管理吏員的從九品的吏目一人,負責教育系統的儒學學正一人、訓導三人。當然,下屬的各縣還有各自的知縣、縣丞、主簿等低級官員職位設置。
而崖州的軍事體系的情況,要比行政司法體系復雜得多。大概是大明兵部從未考慮過崖州這小地方的戰時軍事指揮系統該如何協調,崖州駐軍的軍事長官僅僅只是一名指揮僉事,下轄兩個千戶所的人員編制。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整個瓊州府的衛所駐軍最高長官才只是與參將等級相當的指揮使,下轄十一個千戶所當然這也僅僅是紙面數據而已,實際的兵員數目遠遠達不到編制的要求。這就帶來了一個問題,真到了打仗的時候,原本崖州水寨應該聽崖州城的調遣,但崖州城駐軍長官僅僅是個僉事,比水寨參將低了足足兩級,這就像上校要指揮少將作戰一樣荒謬,而由此將會帶來的指揮系統混亂似乎就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了。
雖然這位駐軍最高長官只是四品的僉事,不過待遇上比官職三品的崖州水寨何文輝何參將還稍好一些畢竟手下有一兩千人的編制,就算是吃空餉屯私田,這油水也比水寨豐厚得多。當然對工作組來說,貪官肯定比清官好打交道,這位僉事大人有一些小毛病,對工作組在崖州的活動反而是一件好事。
“等等”張廣出聲打斷了何夕的講解“我有不明白的地方。”
張廣今天被指派跟何夕一組行動,雖然對于沒能成為趙曉若的跟班還有那么一點點的怨念,但張廣也不是小孩子了,輕重緩急還是分得清的。一路上何夕向他解說崖州的官僚機構體系,這些枯燥抽象的東西讓張廣難免聽得頭昏腦脹,但他還是很努力地記下這些亂七八糟的知識。
“有什么問題盡管問。”何夕穿著一身青色直裰,頭戴黑色四方巾,邁著八字步悠哉游哉地走在街上,乍一看還很像那么回事。
相比之下穿著一身白色道衣的張廣卻顯得有些不太適應,總是要下意識地用手去提衣服的下擺,生怕被自己所踩到。張廣壓低了聲音道“這些信息,執委會的培訓資料里怎么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