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煙云這話說得云山霧罩,不過在座這三人卻很明白話外的意思。當初大海商李旦控制了日本對大明的絕大多數貿易份額,李旦死后,許心素和鄭芝龍分別繼承了他在大陸與臺灣的遺產,而日本方面的資源也被兩家所瓜分。如今許心素和鄭芝龍打得不可開交,作為局外人的日本方面自然會存在坐山觀虎斗的意思,在這個節骨眼上許心素如果找日本人進行大宗的交易,對方的態度就比較難以預料了。
寧崎這時候接話道“董先生,為了表明我們的誠意,我就送你一場大富貴好了。你有沒有聽說過濱田彌兵衛這個人”
董煙云搖搖頭道“在下一向只在福廣江浙活動,對于日本了解不多,愿聞其詳。”
寧崎便簡單給他講述了關于濱田此人的事情。濱田彌兵衛是一名日本海商,在1626年到臺灣購買生絲時與荷蘭東印度公司起了沖突,第二年濱田回到日本,便晉見幕府將軍德川家光,試圖說服江戶幕府反荷。而1628年春天,濱田再次率數百日本人到臺灣,這次就被荷蘭人直接來了個狠的,從船上抄出大量武器和火藥,將人船貨全部都扣下了,濱田本人也被囚禁起來。
寧崎說到這里便停了下來,董煙云不明所以地看著他道“寧先生為何不接著說下去”
寧崎心道接下來的事情這時候還沒發生,我豈能隨便泄露天機。當下寧崎干咳了一聲道“董先生回去之后,可以提醒許大官人注意臺灣那邊的變化。如果一切順利,今年之內,不管是日本人還是紅毛人,都會主動求到許大官人門上的。”
董煙云奇道“寧先生為何有此一說”
寧崎神秘地一笑道“此乃天機,不可泄漏也”
寧崎裝得神神鬼鬼,其實這事說穿了就一錢不值。濱田在臺灣被囚禁了數天之后,帶著手下人采取了武力行動,闖入荷蘭在臺灣行政長官彼得的住處,并且將其兒子作為人質,然后一同返回了日本。濱田回到日本之后立刻將彼得的兒子下獄,并封閉了荷蘭人在日本平戶的商館。而在此之后日本與荷蘭的貿易便陷入中斷狀態,直到1629年,深感事態嚴重的東印度公司大本營才下令將彼得撤職,并宣判其兩年徒刑。這還沒算完,直到1632年荷蘭人將彼得押解到日本交給了幕府執行監禁,雙方的貿易才得以重新恢復。
明代福建是我國重要的絲織品產地之一,早在1439年,朝廷便在泉州設立織染局,專門為皇室生產貢品。之后在景泰年間,福州知州畢亨也在當地設立了織染局,根據福州府志的記載,當時福州每年要向皇室進貢綢緞425尺,所用生絲1328斤,全由治下各縣攤派繳納。而到了明中后期,江南絲織業逐步興起,在技術水平和產量上都大大朝過了福建,這直接導致了福建官辦絲織業衰退。
但官辦絲織業的衰退并不意味著當地的絲織品市場就因此而畏縮,恰恰相反的是,明前期閩人大多用苧布制衣,對絲織品消費量不大。但到了明后期,絲綢類衣物反倒是成為了年輕人的服裝標配。如泰寧縣志中記載“泰之產只苧布,苧布之外,一絲一絮必易于外,而今富民子弟,服必羅綺,色必紅紫,長袖大帶,自為得意。一人倡之,十人效之,浮侈已極。”
類似的記載在泉州府志中也有較為詳細的記載,特別是在沿海地區,這種衣著習慣上的改變更是十分顯著。消費習慣的轉變,使得福建的絲綢市場不但沒有因為官辦絲織業的衰退而萎縮,反倒是在民間大為擴張。由于福建的產量有限,因此還會每年從江南進口大量的生絲和絲綢。在八通閩志、興化府志、安海志當中,都有福建富商從江南大量購入絲織品的記載。明末清初的思想家唐甄曾撰文“吳絲衣天下,聚于雙林,吳越閩番至于海島,皆來市焉。五月載銀而至,委積如瓦礫。吳南諸鄉,歲有百十萬之益。”這個時期福建每年從江南輸入的棉花和絲綢,總量可稱之為天文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