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千總很是無奈地點了點頭,這不是上下的問題,而是實力相差懸殊。“探索號”在試航期間曾到過崖州附近拉練,張千總可是親眼見過海漢民團在寧遠河演練河岸登陸的場景當然,這種軍事演習肯定是打著與崖州水寨協同演練的旗號來進行的。
當時海漢民團的全火槍兵配置和有序的作戰指揮,都給張千總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而且其軍中配備的火炮之多,也足以讓張千總這種老軍頭咋舌。整個崖州城才只有幾門老得生銹的佛郎機炮,而海漢人卻全是黝黑锃亮的自產大炮,就連船上都喪心病狂地布置了數門火炮。從那時候開始,張千總就很理解為何以羅升東為首的水寨上下會倒向了海漢人一方。
馬力科慢慢騰騰地接著說道“海漢民團從組建開始,就沒向崖州官府討要過一個銅板,從武器到軍餉,從建設駐地到日常消耗,這可全都是我們自己掏錢的。由我們海漢民團來頂替衛所軍,不需要你張大人從口袋里掏錢,所有的費用都由我們自行承擔,這樣夠有誠意了吧”
“話雖如此,可這海漢民團的指揮權卻并非在我衛所軍手中,這城防重任,本官如何能輕易交予外人”張千戶顯然還是不能接受馬力科的建議。冒名頂替事小,但要是因此而在城防安全上出了岔子,他全家老小的性命可就危險了。
兵強馬壯的海漢人會舉起反旗攻打崖州自立門戶,這種謠言并非沒有在崖州出現過,早在駐崖辦從崖州開始組織移民的時候就已經出現的類似的傳聞。而隨著海漢勢力在勝利港的逐步穩固,這種謠言出現的頻率也在逐漸增加。前陣子海漢民團從勝利港出發遠征越南,這消息傳到崖州之后就變成了海漢民團發兵攻打崖州,一時間還造成了崖州城小規模的混亂。好在駐崖辦的準備工作做得比較充分,早早向各個衙門就通了氣,像張千戶這類官員早就得到了駐崖辦的事先告知,這才沒有釀成大亂。
關于海漢人到底會不會造反攻打崖州這件事,崖州本地的官員中十之七八是不信的,原因很簡單,海漢人并不差錢,甚至可以說比崖州的明人要有錢得多。歷來造反這種事大都是因為生活所迫而舉旗,或是軍中大將本來就擁有兵權,但海漢人全是些精于海貿的富家翁,哪來的造反動機況且據說到了海漢人地盤上的移民都能有吃有住,海漢人占下崖州,還得替大明養活這一兩萬的人口,官員們可不信精明的海漢人會做這么費力不討好的事情。
張千戶自然也不相信這類傳言,否則他也不會與駐崖辦保持來往。但信不信是一回事,這兵權卻是另一回事,要真讓海漢民團進了崖州城,到時候這地方由誰說了算張千戶可不會指望海漢人到時候還能聽自己的指揮,海漢人要是把心一橫,這崖州立刻就不再是大明的屬地了。
“我看這樣吧,張大人不用急著下定論,不如先回去好好考慮一下我的建議。”馬力科注意到張千戶的情緒,對他的心思也猜到了七八分,便沒有急于促成此事“我再重申一次,我們對于崖州城并沒有任何的非分之想,我們海漢人很樂于與大明合作,與崖州官府合作,一起維護好崖州地區的繁榮安定。不管是商貿往來還是軍事合作,只要需要我們出力的時候,張大人盡管招呼一聲就是。”
送走了心神不定的張千戶之后,邱元不禁笑道“好你個老馬,剛才你說話的時候很有一點外交部發言人的派頭啊”
馬力科正色道“我可不是跟他開玩笑,前兩天我回勝利港參加福利房搖號的時候,跟執委會也談過最近的形勢變化,對崖州地區,我們盡可能采取和平演變,逐步架空官府的辦法來進行控制。執委會已經跟羅升東談妥了崖州水寨的去向問題,今后我們的海軍會逐步取代崖州水寨,接手整個海南島南岸的海上防務。如果可行的話,我很想試試看能不能把崖州的衛所軍也用類似的方式解決掉。”
“打著大明旗號的海漢民團,聽起來很帶感的樣子。”邱元對于馬力科的設想也非常贊賞“不過就是不知道這個張千戶能不能回心轉意接受你的意見。”
“就算我們什么都不做,崖州衛所軍的逃亡情況也會越來越嚴重的,拖到后面就不是我們求他方便,而是他要來求我們幫忙了”馬力科很有信心地說道。
勝利港地區的社會變化并不僅僅只作用于本地而已,隨著建設進程的逐步加快,“海漢”的影響力也開始漸漸擴散到周邊地區,特別是與勝利港相隔不過百里的崖州,這種影響的效應正越來越明顯地開始改變當地人的生活環境。
邱元開打房門,站在門口大大地伸了個懶腰,見張廣正帶著大富大貴兩兄弟做廣播體操,忍不住笑道“你精神倒是好,還不忘鍛煉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