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厲害的還是那家叫做“海漢銀行”的錢莊,現在從大陸來的客商幾乎都不帶現銀,只需幾張輕飄飄的銀票就能用來結算賬目,待回到廣州之后,再在當地的“海漢銀行”兌換現銀。羅升東估計光是這一樁生意,海漢銀行需要在廣州備下的現銀起碼就得十幾萬兩。而以海漢人的財力和眼光所挑選的這些合作商家,只怕隨便拉一家出來,其家底都不會比海漢人差得太多這十二家股東里面至少有一半,羅升東都是多多少少打過交道的,對其經濟實力也是略知一二。
施耐德剛才就算說能湊一百萬兩出來,羅升東都不會有絲毫的驚訝。事實上他聽到施耐德所報出的數字時,心里反倒是下意識認為施耐德是有所保留,并沒有亮出真正的底牌。但這其實已經夠嚇人了,對于每年的財政收入不足萬兩,地方財政支出還需要靠著上級撥款來補貼的崖州來說,幾十萬兩與一百萬兩其實都差不多,一樣是不可觸及的數字而已。
章通判看到自己女婿一臉的平靜,便知這個姓施的海漢頭目并非吹牛,而是實打實地的確有這么雄厚的實力。幾十萬兩銀子砸下去,章通判當下是想像不出會有怎樣變化,但至少有一點他可以確定無疑海漢人應該已經是鐵了心要拿下這些地區,誰要是擋了路,誰就是在跟這幾十萬兩銀子過不去了。
別人會不會跟這么多銀子過不去,章通判不知道,但他清楚自己肯定不會做這種不明智的事情。現在崖城里但凡能和海漢人搭上線的,上到文人秀才,下到販夫走卒,統統都在想方設法搬到勝利港定居。為什么歸根結底還不是為了海漢人的錢。
州衙的老馬夫以前拿著二十多兩的年薪過得安安穩穩,去年聽說到勝利港給海漢人養馬,每個月能拿到相當于十兩銀子的酬勞,立刻就辭職跑路了,搞得現在州衙也沒馬可用了。就連衙門里那些只會挑水砍柴打掃衛生的雜役,居然也東一個西一個辭了工跑到勝利港去了據說只要是在海漢人手下做事,最低收入都能比崖城這邊要高出一倍。
崖城書院的那些窮秀才們,因為沒什么謀生手段,以前都是靠著身上的功名,吃國家救濟過活。明史食貨志中記載,秀才的待遇是“廩膳米人一日一升,魚肉鹽醯之屬官給之”,雖然不用干活,但靠著廩膳也可以勉強過活,每個月還有一兩銀子的生活補貼可以領。但海漢人來了之后,直接就出到十五到二十兩一月并且吃住全包的高價,將那些不思進取的窮秀才們全都搜刮到勝利港那邊去做事了。
而海漢人的這種經濟滲透可不是僅僅只針對普通平民,事實上一開始就是從官方先下手。章通判很清楚為何幾個平時貌合神離的同事會在離任之際聯名為自己寫推薦書,也知道自家女婿在這一年中為何能頻頻立下戰功,同時還賺了不少的外快。海漢人對崖城官場的滲透之徹底,已經到了不容讓他說“不”的程度。
詹貴的要求其實也并不算多,就是想在勝利港買一塊宅基地蓋房,然后將自己最喜歡的一房小妾連同孩子遷到這里來定居,另外就是希望小孩能夠入讀勝利港小學他可是親自去參觀過,對于學校的環境和教學方式也非常滿意。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這小妾的孩子是女兒而不是兒子,不需要學習四書五經去考朝廷的功名,只要念書識字就夠了。而且海漢人的學校里也有不少女孩子,詹貴上次去參觀的時候甚至還看到兩個西洋娃娃也在這里上學也就是大胡子約翰遜的兩個女兒杰西卡和艾米麗。
連那些野蠻的西洋人都把孩子送到這里上學念書,詹貴覺得這已經充分證明了海漢人在教育上的能力,因此他在對任亮提出要求的時候,特別叮囑了孩子入學的事情。至于一般人非常看重的土地所有權和使用權的差別問題,詹貴倒是不怎么上心里外里不過就是幾百流通券的事情,運一船鹽去南邊就解決了。再說以海漢人的信譽,詹貴也并不擔心發生房子蓋好之后地皮就被海漢人給收回去之類的事情。
而任亮給詹貴的答復,也已經將這件事解決得很圓滿執委會將特批給詹貴兩畝宅基地,其費用稍低于港口商務區的商業用地,女兒可以隨時入讀勝利港小學。不過因為并非歸化民籍貫,所以學雜費用必須全額繳納,當然這點小錢對于財大氣粗的詹貴而言也只是毛毛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