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終只有極少數眼光者意識到了會安城將要發生的形勢變化,選擇收拾家產與海漢民團一起撤離會安。而抱著幻想留下的人,則經歷了地獄般的兩天兩夜,他們中的絕大部分人在這場騷亂中失去了家產甚至親人,而這份仇恨他們也無法將其記在海漢民團頭上,畢竟在這兩天中作惡的并非海漢,而是已經紅了眼的本地人。
葡萄牙人的會館倒是沒有遭受到本地暴民的攻擊,這當然不是他們有什么高高在上的威嚴,而是他們的財產也同樣被海漢人搶了個精光,連會館也給拆得七零八落,現在根本就沒什么油水可言。除了海漢民團撤離時“仁慈”地留下了兩千多斤糧食,在會安的葡萄牙人可以說已經一無所有,連他們在碼頭上的船都全部被海漢人以征用的名義給帶走了。根據愛德華多的估計,僅僅是葡萄牙人在這場災難中的直接經濟損失,至少就已經超過白銀二十萬兩。如果要算上整個會安城,愛德華多都很難推算出海漢人究竟在這一票買賣中撈了多少。
但有一件事已經確定無疑失去了巨額財富和華商的會安城,很快就會成為一座死城。別說南越朝廷沒有閑錢來重建會安城,就算有,也很難再恢復會安城以往的繁華了。
愛德華多也知道澳門的理事會在跟海漢人進行接觸,但很顯然這種接觸并沒能改變海漢人對南越的態度,甚至有可能是被海漢人當作了示弱。愛德華多認為這次會安遭到洗劫之后,葡萄牙人先前在本地所做的各種措施,甚至包括軍援南越朝廷,都已經變得意義不大。不過他同時也能感覺到,海漢人對自己這邊并沒有趕盡殺絕的惡意,除了最初那幾個自尋死路的倒霉鬼之外,海漢人沒有再虐待或者殺死任何一名葡萄牙人。
當然最關鍵的還是海漢軍官的直接表態,愛德華多記得那位會說葡萄牙語的軍官在離開前對自己說過,只要葡萄牙人置身事外,不再干涉安南國內的事情,那么一切都好商量。但如果選擇繼續支持南越朝廷,那海漢方面就不能保證今后不會對葡萄牙人采取某些必要的手段。
至于是什么樣的必要手段,王湯姆沒有明說,愛德華多自己倒也能猜出幾分。海漢人既然是打算要徹底斷掉南越朝廷的財路,那光斷了華商自然不夠,肯定要想辦法讓葡萄牙人也退出這個棋局。王湯姆的話即是警告,同時也是一種提示。海漢人既然具有跨海作戰的能力,那么整個安南的東海岸都可以視作其攻擊范圍,而偏偏南越又拿不出像樣的海上防御力量,除非是葡萄牙人派自己的船隊幫他們出頭,否則今后南越也別想再有類似會安這樣的海貿港口城市出現了。
葡萄牙人會為了南越的利益,派自己的船隊跟海漢人干嗎答案當然是否定的。盡管愛德華多自己在這場災難中也被洗劫得相當肉疼,但他仍然認為這并不足以構成讓葡萄牙與海漢進入交戰狀態的充分理由。雖說在此之前已經知道海漢人具有一定的海上作戰能力,并且在一月的時候成功深入爭江上游和南越海岸搞了好幾次破襲戰,但當愛德華多親眼確認了海漢人的戰船和作戰方式之后,他認為有必要將己方對海漢軍事實力的認識再上調一級。
雖然愛德華多以前從未見過海漢的戰船,但他好歹也是踏足過半個地球的人,看一支艦隊的作戰潛力還是能看出來的。海漢人的戰船并非大明那種粗笨的樣式,外形顯得簡潔明快,類似西式的帆具,但在外形上又有著顯著的差別,這種戰船一看就知道并非普通民船,甚至不是由商船改裝而來,而是實實在在為了海上戰斗而設計的戰船。換句話說,海漢人可不是鬧著玩的,這根本就不是什么民間組織的私人武裝,而是實打實的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