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廷搖頭道“孩兒最初也是如此認為,但看過實際操演之后,才知兩者差別之大。想那裝填石子之法,射程頂多不過十來丈而已,稍遠便已墜地,殺傷范圍極為有限,而這海漢人產的炮彈卻可打出五倍距離,且鐵籽仍能穿身而出,傷及第二人,這威力是孩兒親見,絕無虛假。而且那填充石子鐵釘之法,都是炮手自行估量,裝填份量,射程遠近,全無定數,海漢炮彈卻是以標準而制,每發炮彈都是一般份量,更能與現有的火炮通用。雖說這東西貴,卻是貴得有道理的。”
鄭柏沉默了半晌,才開口道“昔日我軍中并無這等海漢火器,一樣能夠上陣殺敵,剪除叛逆,如今爾等受訓歸來,求戰之心不減,這是好事,但一心就想憑著海漢人的火器取得勝勢,老夫認為不妥。若日后海漢以此要挾我朝,那又該如何是好”
“若是早用火器作戰,去年我軍便不會被南越逆賊所擊敗,父親大人,你可是忘了去年的慘劇”鄭廷憤然道“孩兒又何嘗不知海漢人只售武器,不傳制造之術是心懷叵測,但如今南北分裂,攘外必先安內才是,待滅了南越叛逆,朝廷才有底氣跟海漢人討價還價啊”
鄭柏又默然半晌才開口道“你說得也有道理,那便按你的意思,去請海漢人幫忙吧”
恩里克在萬山港并沒有停留太長的時間,與陳一鑫作了簡短的會面之后,便匆匆啟程趕回澳門。安南會安城覆滅的消息讓澳門理事會大為震驚,他們萬萬沒想到海漢人會在時隔半年之后再次主動攻擊南越,而且直接就毀掉了南越最重要的海港城市。盡管還是有人對恩里克帶回來這個消息的真實性抱有一定的懷疑,但僅僅三天之后,從順化府趕來的信使就驗證了恩里克所說的話。
南越信使告知澳門理事會的情況遠比恩里克所知更為詳細,而事情的嚴重程度也超出了理事會之前的判斷。整個會安城因為戰爭和暴亂而化為廢墟,城中活下來的居民有九成都逃離了當地,而粗暴的海漢人則以戰勝者的身份帶走了城中的大半財富。會安城數以千記的人死于戰亂、暴亂以及之后的疫病傳播,這座城市基本上已經沒有了重建恢復的可能,當地的葡萄牙商會會長愛德華多建議徹底放棄這座城市,暫時將葡萄牙人在南越的駐地遷到順化府。至于海貿生意,由于港口被毀,短期內也將無法恢復,好在上一批葡萄牙貨船剛剛才從會安出發不久,等他們返回至少是兩三個月之后的事情,形勢倒也不算特別急迫。
面對這樣的狀況,理事會就不得不重新考慮,恩里克所提出的在勝利港建立商站,與海漢人建立貿易關系一事了。
盡管葡萄牙人在南越遭受了重大的經濟損失,但相比整個東亞地區殖民地的利益,被海漢人從會安搶走的財產算不了什么。如今越來越多的大明商人都更傾向于把出口貨物運到瓊州島的勝利港去出售,葡萄牙人也必須得考慮將部分大宗貨物的采購地點從廣州轉移到勝利港畢竟那個地方是號稱沒有關稅的自由港,即便算上運費,許多商品的采購成本也要低于廣州地區。
而恩里克對勝利港的描述也讓理事會十分動心,一個設施完備、運轉順暢、管理完善、防御強悍的港口,在當地能夠采購到大多數產自中國南方的貨物,而且沒有可怕的關稅,對生意人來說簡直就是貿易天堂。恩里克認為相比勝利港的專業程度,南越朝廷引以為傲的會安港簡直就是個鄉下地方,他甚至建議理事會的長老們有機會去勝利港親身體驗一下,那種有別于西方,但仍稱得上舒適而高貴的海漢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