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升東是在一個多月之前才榮升的參將,他的新上司上任還沒坐滿半年時間,便因為“南洋海盜襲擾崖州”在戰斗中不幸“犧牲”。當然了,這種借口也只是為了寫公文應付瓊州府而已,那位上任之后不愿與海漢合作的參將大人當然沒有在與海盜的戰斗中喪命,而是被秘密抓捕送去了隔海相望的黑土港挖煤,并且將會在那里度過他的余生。
這也是海漢入主崖州以來,第一個真正意義上被“處理”的大明官員。執委會在做這件事的時候并沒有刻意隱瞞,現在在任的知州、同知、判官、城防軍千戶甚至錦衣衛的人都知道這事,但也并沒有人對此提出異議保持沉默的人每年都能得到執委會贈予的一筆不菲的“辦公經費”,而想要跳出來表現自我刷下存在感的人,下場就只能與那位桀驁的參將大人一樣,被送去海外的礦坑里挖煤挖到死。
羅升東對于這事的經過是最為清楚的,因為抓捕這位頂頭上司的行動就是他帶著幾名親兵下的手。陶東來當時給他說得很清楚,拔了這個釘子,下任參將就是你即便不是你,我們也會想辦法把人選變成你。至于想什么辦法才能達成這樣的效果,羅升東根本不需要再追問,無非就是再來一次“海盜攻城”的把戲而已。
羅升東自己掏了四千兩,執委會贊助了四千兩,老丈人章青贊助了兩千兩,總共湊了一萬兩銀子去打通關節,再加上羅升東“作戰英勇,剿滅匪首,一舉為前任參將報仇雪恨”,軍功加上白花花的銀子,終于是換來了他夢寐以求的參將職位。不僅如此,就連駐扎在鐵爐港以北陵水縣的少量水軍,也作為戰損補充一并劃給了他指揮。
羅升東當初還是一個百總的時候,心中就向往著有朝一日能夠當上參將,但真當他坐上這個位置之后,又覺得有些索然無味。如今從東邊的鐵爐港到西邊的鶯歌海,整個瓊州島南邊的海岸線巡防任務基本都被海漢民團的戰船把控了。崖州水寨原本不多的幾艘大船,現在全部都是在幫“海漢鹽業公司”跑運輸,日夜往返于瓊州島各處港口之間。如今水師已經成了兼職,鹽販子才成了正職,有心繼續從軍的人幾乎都去入了海漢民團的水師,而剩下的人則選擇了跟著羅升東當職業鹽販,畢竟這一行的收入還是頗為豐厚的,遠遠勝過以前吃軍糧的日子。
如今羅升東就只掛著個“大明水師參將”的名號,一個月都難得有一次出現在崖州水寨的時候,絕大部分時間都住在勝利港,每天就在港口碼頭翹著二郎腿喝著茶,監督著民工裝船發貨。至于武官這個身份,羅升東也只有在現在這種需要穿著官服出席的場合才會重新撿起來了。
羅升東并不傻,聽恩里克問話這口氣,就知道他是想故意在自己和顏楚杰之間制造難堪。如果放在去年,羅升東真可能會覺得放不下面子,但現在很多事情他都已經看開了,聞言笑了笑應道“在下的看法與恩先生一樣,海漢民團訓練有素,裝備先進,軍紀嚴明,實乃我崖州百姓之福啊”
羅升東馬屁拍得飛起,恩里克卻仍然不肯繞過他,繼續追問道“羅參將,海漢民團現在干的事情,似乎與你所率領的大明水師的職能有所重疊啊難道你身為朝廷命官,就沒有對此有過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