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子星知道自己這下是掉進坑里,而且后果會相當嚴重,但眼下并不是沒有保命的機會,在場的人至少還有一個人可以把他從坑里拉出來。黃子星滿懷希望地望向了主桌,如今唯一能保他的人就坐在那里,只要對方愿意出手,他相信至少還能有從這件事當中脫身的機會。
“嚴大人,你對這件事有什么看法”仿佛是感受到了黃子星求救的目光,張新故意向嚴明君發起了提問。
嚴明君此時心里也是一團亂麻,從王湯姆宣布匪徒全部被抓獲的時候,他先前那點妄想就拋到九霄云外了,而剩下來的心思,就是怎么能把自己從這件事里摘干凈不受牽連。張新先前已經跟他打過招呼,只要態度上配合一點,就保他能夠安安穩穩地在儋州完成任期。但這個態度上要怎么個配合法,他在此之前卻是全無頭緒。
直到張新向他提出了問題,嚴明君才突然恍然大悟海漢人早就給自己架好了梯子,要想把自己身上的責任推托干凈,那就只能把黃子星這個倒霉鬼當墊腳石踩下去了
嚴明君緩緩地站起身來,干咳兩聲清清喉嚨,這才開口道“本官到任這一月以來,所見儋州景象一片平和,海漢各位的功勞應當是最大的。本官也在想著近期就向朝廷上書,為各位表功請賞,但沒想到儋州居然還有暗流涌動,有此等賊人作亂之心不死,竟然妄想在這場合刺殺朝廷官員,擾亂儋州秩序”
嚴明君說到這里便聽到“噗通”一聲,循聲側頭望過去,卻是那黃子星已經絕望地暈倒在地。當下便有兩名民兵過去,直接抓住他兩條腿,倒著拖到樓梯口,與那些抓獲的人犯擺在一起。
嚴明君干咳一聲繼續說道“對于這些目無法紀之徒,本官認為海漢各位的處理方式極為得當,對待這些作亂的賊人,就應當從嚴從快處理本官來儋州赴任之前,便已經得到兩廣總督王大人授命,可臨機專斷,便宜行事。以本官之見,查實罪名之后,就當盡快處斬,以決儋州匪患”
嚴明君為了自己能夠脫身,也顧不得什么法律制度了。按照大明律,判處死刑原則上是要通過刑部審定、都察院參核、大理寺審允,最后三法司會奏皇帝核準,皇帝在名單上畫了圈圈之后,才將批文發回地方,進行所謂的秋后處斬。當然地方上也有一定事急從權的空間,比如剿匪之類的,總不可能全部活捉,審完之后養在牢里等朝廷批準再殺。再說海漢民團“收復”瓊北的時候,可也是以剿匪的名義殺了不少人,而這個過程并沒有經過什么公開的審判。
嚴明君的回答顯然令張新十分滿意,點點了頭道“嚴大人是儋州的父母官,既然大人都已經表明了態度,那我們就照此辦理好了。這個案子就暫時交由安全部進行審理,結束之后在城中各處貼發安民告示,該處決的人犯,到時候就一起處決了。嚴大人,你認為怎么樣”
嚴明君應道“張主任言之有理,既然此案是海漢這邊查辦,那對于案情也比較熟悉,當由貴方辦案人員審理才是。本官認為此舉無不妥之處,甚好,甚好”
嚴明君這下真是把臉皮搓下來放在口袋里了,張新這說法簡直就是把儋州官府當了擺設,抓人也就罷了,連審案行刑的活兒也要搶走,這就是根本不給州衙臉面了。然而嚴明君的確也不敢反駁張新的話,因為他很難確保會不會在下一刻就又跳出來一個所謂的證人,當面指證自己其實是跟黃子星等人沆瀣一氣的同黨。看著張新一臉笑面虎的神情,嚴明君實在鼓不起勇氣來冒這個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