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祿匆匆離開之后,許心素才向寧崎解釋道“鄭芝龍的遠房親戚在漳州開設有商行,但平時與十八芝并無直接聯系,是以沒有特地禁止他們在本城的經營。”
寧崎點點頭,表示對許心素的解釋已經了解。不過了解歸了解,他卻并不會完全相信這種說法。早先他就已經聽駐扎本地的宮家父子談及過十八芝在漳州布置有一些暗樁,其掩飾身份的手段就是偽裝成了各種商行,以便能夠處理十八芝從海上劫掠中獲得的賊贓,并代為從大陸購買一些必要的物資。而許心素特地叮囑楊祿要重點清查十八芝名下的產業,很顯然也是對這幫刺客的來歷產生了懷疑。
寧崎毫不避諱地說道“其實剛才出事之后,我所懷疑的對象也是十八芝。因為如果我們的使團遭受襲擊,那得益最多的應該就是他們。第一可以對我們海漢的聲望造成一定的打擊,破壞我們這次訪問福建的活動,第二可以分裂你我雙方的關系,甚至有可能會讓我們反目成仇,讓福建官府失去海漢這個后援。”
許心素一臉肅然道“萬幸寧先生沒有受傷,否則老夫真是不知該如何向海漢執委會交代才好。總之不管這幫刺客背后的主使者是誰,老夫都要將其挖出來,嚴加處置,以儆效尤”
然而寧崎所說的也只是他心里的一部分想法而已,其實到底是誰指使這些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刺,寧崎認為還是次要的,如何利用當前的局勢來促成對海漢有利的結果,才是寧崎現在所考慮的主要問題。
這次海漢使團來到福建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設法終止福建官府與十八芝之間可能已經在進行當中的停戰和談。至于使用什么樣的方式來達到這一目的,執委會在出發前的確是提出過一些方案,比如加大貿易優惠條件以利相誘,又或是展示武力以震懾福建官方,威逼利誘的方式都有。不過寧崎剛才卻突然想到眼下這就是一個極好的機會,讓許心素代表福建官方表明態度。
這件事到底是不是十八芝在背后指使,其實已經成為次要問題,只要海漢把這口鍋堅決扣到十八芝頭上,那許心素就必須要作出選擇,是照顧老朋友的情緒,還是要護著老仇人,而這個選擇的難度顯然并不會太大。
如果許心素不主動把這把火燒到十八芝頭上去,那寧崎也會把話題轉到這個方面,看看許心素會不會因為心中有鬼而護著十八芝。不過從許心素的反應來看,寧崎應該是多慮了,許心素急于澄清自己的心情顯然也很急迫,大概也顧不得什么停戰和談了。
寧崎和許心素在這邊交談的時候,漳州城里卻早就已經開了鍋一般。普通百姓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官軍關了城門,開始一條街一條街地挨家挨戶搜查。所有的非本地居民都被清理出來,由衙門的人一一辨識排查。不過要靠著有限的人手排查本城的數萬居民,還是需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才行。
而執行任務的士兵和捕快所接到的命令是,但凡有嫌疑的人就先全部拘捕起來,再慢慢進行清查,于是街上到處都能看到被繩索綁成一長串的嫌疑犯人。
至于那幾家暗地里為十八芝做事的商行,則是全都被直接查封。按照上頭的指示,這幾家商行從老板到伙計,從帳房到扛包的力工,統統都得被收押。
楊祿親自帶人趕到了南城的“正豐號”,也就是許心素所說的鄭芝龍遠房親戚所經營的商號。這間商號平時主營的是鹿皮鹿角等大員島上的特產,其背景也不言自明。楊祿讓手下軍官帶人堵了前后門,然后派人上前叫門。
拍門叫了半晌沒有反應,楊祿也懶得再繼續等下去,便讓手下從墻頭翻進去開門。在這個過程中倒是沒有遭遇到任何的抵抗,然而結果卻讓楊祿很是惱怒,這家商號已經人去樓空,連個人影都沒了。很顯然大概是料到了明軍會來清理這里,提前就已經轉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