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芝虎就是少數仍保持了理智的人之一,他之所以沒有慌慌張張地組織出逃,就是看準了這個海灣面積太小,明軍和海漢的船隊并不敢冒然沖進來打接舷戰。而現在海漢戰船的開炮距離太遠,以至于很難對港灣內的十八芝船隊造成實質性的傷害,要是駕著船往外面沖,反而是給了對手近距離炮擊的機會,船只中彈的幾率會大大增加。
然而他手下的海盜們可沒有這么冷靜分析事態的心情,在度過了波瀾不驚的兩天之后,幾乎所有海盜的神經都已經高度緊繃,每個人都在等著最后一戰的爆發。海漢在這個時候主動從海上發動攻勢,在絕大多數人看來都被解讀為這就是海漢的總攻了,此時還不駕船出逃,難道非得等到海漢人把自家的船全打沉在港口嗎
活著離開南日島,是每一個海盜現在僅存的希望,但鄭芝虎在此之前的指揮顯然并沒有得到屬下的認同,畢竟從兩個月前雙方第一次交手,到這次卷土重來再攻南日島,鄭芝虎就連一丁點的便宜都沒占到過,所有的戰術全部被對手所克制,這還讓人怎么能夠心甘情愿地聽從他的指揮調遣因此對于鄭芝虎下令在港口據守的決議,并不是每個人都愿意照做,一些早就心懷不滿的小頭目寧可率眾頂著炮擊冒險出逃,也不愿再繼續蹲守在島上等待一個不明確的結局。
而這些人的出逃又帶動了更多原本持觀望態度的人別人都逃了,難道我還留下來等死人多船多的時候,說不定就趁亂混出去了。
鄭芝虎看著港口的混亂狀況,臉上的表情完全是大寫的絕望。他沒想到這次花費了如此之多的人力物力財力組織攻打南日島,到頭來連跟對手在正面戰場上對決的機會都還沒出現,己方就已經出現了潰敗的景象。
看著碼頭上數百人蜂涌登船的情景,鄭芝虎便知道自己已經無法阻攔這些失去理智的人群了。就算他要追究責任,那大概也得等到活著回澎湖之后才行。
“收拾行裝,準備登船出海”鄭芝虎無奈地下達了命令。他現在即便留下來,肯定也無法再次收攏軍心,組織起跟對手的決戰了。為今之計只能是隨大流,先逃出南日島再說了。
然而這還并不是最糟糕的狀況,僅僅片刻之后,便有人來報,南日寨的守軍已經出動,距離海盜營地僅僅只有不到兩里之遙了。而且隊伍中有不少騾馬大車,疑似牽引了數門海漢大炮。
屋漏偏逢連夜雨,鄭芝虎現在也沒心思去琢磨為何相隔老遠的陸海兩路敵軍居然能夠行動得如此的同步,當務之急已經不是如何抵抗敵軍的兩路夾擊,而是要抓住僅存的生機,盡快從這個困局中脫身才是。
鄭芝虎這一跑直接就帶動了十八芝陣營的徹底崩盤,沒人愿意留下來墊后去面對如狼似虎的海漢民團。當高橋南率領先頭部隊抵達十八芝營地外的時候,這里已經寂靜一片,墻頭上連負責瞭望敵情的人都沒了。
“架炮,把大門轟開”高橋南倒是沒有急著沖鋒,而是讓人先將跟著先頭部隊同時抵達的兩門三磅小口徑炮架起來,轟門的同時也順便看看對手是不是還想打什么埋伏。
隨著兩聲炮響,海盜營地的木制寨門顫顫巍巍地倒在了塵土中,而其后別說人影,連半點動靜都沒有,隱隱能聽到遠處海上傳來的炮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