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在歐洲戰場上以金銀珠寶或其他貴重物品來贖回戰俘已經是司空見慣的行為,但荷蘭人在遠東地區還真是極少會出現這么被動的狀況,絕大多數時候都是當地土著在戰敗之后向荷蘭人支付贖金來贖回他們的被俘人員。就算是天啟四年那次被明軍擊敗退出澎湖,被俘虜了十二名荷蘭軍人,東印度公司也從未向大明繳納過一個銅錢的贖金。
當然了,當時大明也根本沒提過贖金的事,福建官府直接就把俘虜高文律等人押解進京請功,后來這些戰俘都在北京被斬首示眾,明熹宗還專門發了圣旨昭告天下,從頭到尾就沒打算和東印度公司和解。對大明帝國來說,面子可比那么點銀子重要多了。
但此次福建官府的態度發生了很明顯的變化,不但態度變得更加強硬,而且居然還派人登門要錢,不用說這其中肯定是海漢人起了作用。最可惡的是海漢人居然也獅子大開口提了五萬銀子的賠償要求,這實在讓漢斯感到難以接受。如果不是考慮到有數百名俘虜在對方手中,漢斯真的很想當場就撕破臉。
“但他們竟然向我們索要十萬兩白銀作為戰爭賠償,這是絕不可能的事情”漢斯一臉陰郁地說道“如果讓巴達維亞的先生們知道我答應了這種條件,那他們一定會派一名行刑官到大員港來絞死我。”
“再說我們手上也沒有十萬兩白銀可以拿出來當交換條件。”范德維根很沮喪地補充道。
現在并非交易季節,大員港也沒有太多的白銀儲備。按照往年的安排,巴達維亞那邊大概會在九到十月之間安排運銀船將大量白銀送到大員港來。以往這些運銀船還要去到日本,不過近兩年因為濱田彌兵衛事件,東印度公司與日本幕府的公開貿易已經中斷,只有為數不多的走私渠道還在暗中運作,而交易地點也由日本平戶改到了琉球。但因為現在西班牙人在北邊活動比較頻繁,為了以防萬一,漢斯已經下令將今年與日本走私海商的交易地點改在大員港。
就算漢斯有心跟大明達成交換戰俘的協議,大員港現在也沒有這么多白銀可以調動,至少也得等到兩個月之后。而且從巴達維亞運來的白銀都是要用在今年的大宗貿易上,要是挪作它用,那這個窟窿不管是誰都沒法補得起來。
但如果要坐視這幾百名戰俘就這么被大明捉去治罪,漢斯也同樣很難向巴達維亞交代,要知道這支船隊中幾乎是集中了大員港的精銳,參戰的也是本地船況最好的幾條武裝帆船,這說沒就沒了,就算能瞞住一時也瞞不住一世,到時候巴達維亞那邊治罪下來,漢斯也一樣逃不了責任。
“這件事責任太大,我必須要向公司總部報告。”漢斯望向范德維根,緩緩地說道“我必須派一名當事人回去,向董事會的各位先生們陳述戰斗的經過。”
范德維根的臉色稍稍有些發白,他這才明白為什么漢斯會將自己單獨叫來商談事情,原來是打算派自己回巴達維亞去做當面匯報有鑒于這次在福建的慘敗,這次的匯報還很有可能變成背鍋,畢竟戰敗總得要有人站出來承擔責任才行。很顯然,漢斯叔叔是打算將自己推到臺前,把相應的責任承擔下來,而這絕對算不上是什么好差事。
“如果可以,我當然更愿意自己回到巴達維亞去向董事會陳述這次與大明和海漢交戰的前因后果,但你也知道,我職責所在,沒辦法把大員的事務拋下”漢斯看著侄子蒼白的臉色,心里也同樣不太好受,嘆了口氣道“你要記住一件事,只要我沒倒下,你始終還有起來的機會,如果連我都倒了,那今后就沒人能替你撐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