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議事會以城防安全優先為理由,拒絕了范迪門這個大膽得有些冒險的作戰建議。巴達維亞城里的騎兵不過三百騎上下,議事會認為以這種兵力去沖擊對方的營地,一個不小心就可能會元氣大傷,還是應該立足于城防穩扎穩打更好。
議事會的決定雖然有些保守,但也說不上有什么錯,畢竟就連范迪門自己也不敢保證騎兵出擊就肯定能夠獲得戰果。而作為城中現在唯一的機動部隊,在初交手時就將其全部投入戰場,的確是一件很冒險的行為。如果會有人對范迪門的建議表示贊同,那大概也只有已經過世,以交戰手段激烈著稱的科恩總督了。
但荷蘭人的保守并沒有換來一個平靜的夜晚,馬打藍軍在當天午夜就組織了人準備摸到城墻下生事。可惜的是這些人在泅渡護城河的時候被城墻上的守軍發現,當即便有上百的火把不斷從城頭扔下,而城頭上的火槍兵則是借著火光對城下的敵人進行攻擊。在噼噼啪啪一陣亂槍之后,馬打藍軍的夜襲部隊眼見無法得手,便默默地退回到了夜色中。
第二天早上天色剛亮,范迪門便派人到城外清點夜間的戰果,最后只找到四名敵軍的尸體,可以說是聊勝于無。不過從這幾具尸體上都翻出了鉤索之類的攀爬工具,如果真被他們趁著夜色摸上了城墻,那會鬧出多大的亂子還真是不好說。守軍用馬將這幾具尸體馱回城內,并在議事會前的廣場上懸掛起來示眾,以彰顯守軍武力,安定城內民心。
成大朋當然也知道去年那場談判的結果,不過他所知的信息都是大本營那邊整理之后發送過來,對于其過程肯定沒有蘇克易這個親歷者清楚,當下便好奇地問道“那這位范德維根大人,對海漢民團的看法如何”
即便是許心素這種合作密切的盟友,也絕對不會輕易在海漢高層面前吐露其真實想法。而荷蘭這種曾經與海漢交戰的對手,其指揮官對海漢民團的看法就更難打聽了。成大朋無意間撞上了這么一個機會,自然不會輕易放過。
蘇克易談興正濃,聽成大朋問起也不疑有他,當下便隨口答道“他認為海漢民團的實力可與歐羅巴大陸上的強國之軍一較高下,在南洋和遠東都難逢對手。值得慶幸的是海漢民團兵力有限,目前還難以在更大的區域內部署,但如任其發展,恐怕年之后就會真正威脅到東印度公司的權益了。海漢人野心頗大,屆時必定會因各地通商競爭與東印度公司發生摩擦乃至沖突。而公司在巴達維亞之外的據點往往只有數百士兵駐扎,真動起手來,吃虧的可能很大。”
成大朋心道何須年,要是執委會真心想跟東印度公司開戰,現在隨時都可以掐斷巴達維亞與東北亞地區之間的航線。東印度公司在臺灣大員港、琉球首里城、日本平戶港等地的據點,在海漢民團眼中都是隨時可以動用武力拿下的地方。現在不動手,只是因為即便打敗了東印度公司搶下這些地方,也沒有足夠的武力資源來部署防御力量。與其進行無謂的戰爭,執委會更希望能抓緊時間進一步壯大自身實力,不然就憑蘇克易跟兩個荷蘭人北上三亞,哪能為戰敗的東印度公司求來和平。
成大朋不動聲色地繼續問道“這位范爺既然是在海漢民團手下栽過跟頭,只怕他的說辭很難再讓議事信任啊”
“誰說不是呢。”蘇克易放下茶杯,嘆了口氣道“這位范爺也是人年輕,說話做事都不帶拐彎的,回來跟議事會就這么直愣愣地說了。要不是當時科恩大人保他,只怕軍職就被議事會一擼到底了。”
“那這位范爺現在還在城內軍中帶兵”成大朋試探著問道。
蘇克易搖搖頭道“打仗打不過,談判談不下來,科恩大人給了兩次機會讓他表現,結果兩次都辦砸了。議事會對他怨氣很大,哪還能留得下來,前幾個月就又被派到大員港替他叔叔帶兵去了。不過他也是運氣好,要是真留下來,那就只能跟你我一樣,困在這里出不去了。這也算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