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民政部門考慮得很周全,將難民分成三男一女四路縱隊隊列進行逐個登記,但由于大部分難民都不識字,南方北方的口音差異極大又導致了交流上的不通暢,登記的過程還是被拖得很慢。但現在急也沒用,目前可用的北方出身的歸化民干部本來就極少,而其中能識會寫的就更是鳳毛麟角了。現有的歸化民干部也就只能操著半生不熟的海漢普通話,與絕大部分都是山東出身的難民們進行溝通。
“名字,年紀,在這里是否還有家人,一一報上來。”負責登記的歸化民干部機械地重復著這幾句話。
每一名新到這里的難民都得先登記個人情況,并在這個過程中盡可能鑒別和排除可疑、危險的人物。隨著海漢在大明招攬移民規模的不斷擴大,誰都沒法確定大明的特務機構是不是會再次派人混入移民當中,變換身份到海漢治下地區臥底。除了安全部采取了一些反諜措施之外,民政部在引入移民階段的登記工作也是十分重要的一個環節。由于海漢安全部有李清揚這個棄暗投明的前錦衣衛軍官擔任特別顧問,在移民登記階段的鑒別能力還是有了比較大的提高,任何能夠隱晦地證明錦衣衛身份的信物,都逃不過這個階段的檢查。
“俺叫孫真,十九歲,一個人來的。”一名體格健壯的少年愣頭愣腦地報上了自己的名字。
這個孫真的塊頭在大部分人都瘦骨伶仃的難民當中顯得格外突出,負責登記的人不禁抬頭多看了他兩眼“以前有過從軍、當差的經歷嗎”
孫真搖搖頭,將兩只手掌伸到工作人員面前“俺家是在登州種地的。”
工作人員很仔細地看了看他手掌上的老繭,然后才繼續問“家里就你一個人”
孫真眼睛一紅,點頭應道“孔有德的兵來莊上搶糧食,家里人就我逃出來了”
工作人員微微嘆了口氣,伸手遞給他一個穿著麻繩的竹牌“這是你的身份牌,掛在脖子上不許取下來。你要在這里獲得食物、住處,都要靠這個,懂嗎”
孫真小時候倒也念過兩年私塾,不過這竹牌上燙印的文字曲曲拐拐,他卻是連一個都不認識,當下也只是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心道這大概就是海漢人所用的文字了吧。
竹牌上的文字當然并不是什么天書一樣的海漢文,僅僅只是阿拉伯數字而已。第一二位表示所在的移民營,三四位表示所屬的班組,最后三位是個人編號,七位數字所組成的編碼就這名移民在澎湖期間的代號了。他們在這里至少要待上一個月或者更長的時間,才會被分配到下一處真正的落腳地。
在經過登記之后,孫真就跟著前面的人進入了一個竹木搭建的大澡堂子,里面有好幾個兩丈見方的大池子一字排開,難民們在工作人員的指揮下,一個個除掉衣衫,十人一隊下到水里清洗自己的身體。
孫真上次洗澡還是船隊在長江口停靠的時候,跳到江水里簡單清洗了一下,這一路風塵仆仆來到澎湖,身上早就臭了,當下便脫了衣衫進到池子里。但海漢人對于衛生的要求顯然超乎他的想象,不但要求池子里的人洗凈身體,而且要連發束也全部拆開清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