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馬庫斯這黝黑锃亮的膚色,顏楚杰就能推測出他應該是來自于撒哈拉沙漠以南的地區。即便他的老家是距離亞洲較近的非洲東海岸,從當地到南亞地區的航程也是遠得嚇人,名副其實的萬里之外。以目前的航海水平,他被奴隸販子從老家帶到這里,至少得在海上漂泊好幾個月的時間。對于缺乏遠洋航海經驗和度量概念的非洲土著來說,的確也只有用“很遠”才能形容出他的感覺。
顏楚杰只好放棄了刨根問底的打算,轉而問起了他目前在軍中的待遇“覺得入伍之后怎么樣能適應部隊生活嗎”
馬庫斯很果斷地點了點頭應道“報告首長,馬庫斯每頓都能吃飽,很好”
這個答案雖然簡單粗暴,但也的確部分反映出了這些曾是奴隸的士兵對現狀的認識。他們入伍之后的生活待遇自然是比之前當奴隸的時候好上百倍,雖然訓練辛苦,不時還會被上司和老兵們罵得狗血淋頭,但最起碼已經吃住無憂,不需要再擔心自己的生存問題了。此外這些士兵被招入之后就在學習漢語的同時不停地被灌輸忠于海漢、忠于執委會之類的思想,數月持續下來之后,這些原本就很淳樸的年輕人大多都接受了“海漢守衛者”這樣的身份,并且以此而感到榮耀和驕傲。
相比于海漢過去從大明招攬的士兵,這些來自不同國家和地區的士兵雖然在語言文化上有著諸多差異,但毫無疑問的是他們對于海漢政權的依懶性比漢人士兵更強。對他們而言,加入海漢民團當兵服役幾乎是他們唯一的出路,否則就只能做牛做馬地當奴隸,因此潛意識里都是將自己的利益與使命融為了一體,對海漢的歸屬感也并不弱于漢人士兵。
“很好”顏楚杰伸手在馬庫斯厚實的肩頭輕輕拍了拍,然后走向下一名士兵。
“報告首長,我是特戰一連列兵杜魯”這名士兵見顏楚杰在自己面前停下腳步,便主動開口報上身份。
顏楚杰聽他說話口音還頗為標準,而且相貌與漢人有些類似,只是膚色稍深,便向他問道“你是漢人”
“報告首長,小人是亞齊人,不過外公的確是出身大明廣州府,身上也算是有漢人血統。”杜魯沉聲應道。
顏楚杰一聽就明白這個杜魯是個混血兒,既然他外公是漢人,那就是有至少四分之一的漢人血統了,也就難怪他的漢語要比剛才的黑大個馬庫斯說得順溜得多。顏楚杰饒有興趣地問道“你是怎么來到這里的”
“小人原本是亞齊軍中之人,去年與葡萄牙人交戰失利被俘,后來輾轉多地被賣到了安不納島,所幸得到首長的賞識,才能加入民團軍效力。”杜魯的答案倒是讓顏楚杰稍稍吃了一驚,沒想到居然還是個熟手。
亞齊國是位于蘇門答臘島北部的一個國家,建國于一個世紀之前。這個國家因為所處的地區正當太平洋與印度洋交界的要害地帶,所以與西方殖民者多有沖突,特別是跟葡萄牙人的戰事更是連年不絕。目前亞齊國在位的統治者是伊斯坎達爾穆達,正處于亞齊國國勢最盛的時期,多次發兵攻打葡萄牙殖民者占領的馬六甲地區。不過戰事互有勝負,交戰中被對手俘虜也是難以避免的狀況,這杜魯便是其中的倒霉鬼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