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安全部的制度,其實就沒有龔十七說得那么鐵板釘釘了,至少從目前所知的情況,成豐行向舟山輸送的移民中并沒有出現威脅到海漢安全的狀況。萬發的行為最多只能算是隱患,但還沒有因此而造成實際的損失,所以在這方面倒也說不上有什么過錯。
萬發心知這是難得的機會,趕緊向龔十七做了深刻的自我檢討。龔十七聽了之后依然面無表情,手輕輕在桌上放著的簿子上拍了拍“你上任以來所有經手輸入舟山的移民,相關資料的盡快整理好,送回舟山。這些人都必須重新進行移民審查,特別其中的成年人。如果其中清理出來有人底子不干凈,到時候你才會有真正的麻煩。”
龔十七說的時候雖然并沒有什么語氣,但萬發卻是聽得后背冒出了冷汗,當下除了乖乖應聲,也不敢再有別的表示。他雖然不算是安全部的正式員工,但也知道龔十七在這個機構中所負責的便是專司殺戮的外勤組。前幾日相處之下還不覺得龔十七有多厲害,但此時萬發卻覺得對方的眼光就像刀子一般在自己身體上掃來掃去,被盯得滿身的雞皮疙瘩。
龔十七看他噤若寒蟬的模樣,心知這番警告已經起到作用,當下便勸道“你也不要有太大的思想壓力,配合把這次的任務完成好,即便先前有什么過錯,這次的行動也足以讓你將功補過了,明白嗎”
不論從治下地區的人口規模還是實施安全管制措施的水平來看,雙方的狀況都是相差甚遠,海漢在大明海岸附近占領的地區多在島上,一處聚居地的人口至多也不過數千,對個人進行登記管理的難度自然要比疆域廣闊人口眾多的大明內陸要容易多了。
像這杭州府治下轄區的人口達數十萬之多,每日進出杭州城的流動人口比舟山島的總人口還多,對流動人口的查驗工作就僅靠城門的一隊普通士兵來完成,頂多也就能對著城門上貼的告示抓抓通緝犯。但這種稀松的檢查措施要是能查到喬裝改扮的海漢探子,那可真的只有指望天上掉餡餅了。
而前往舟山島的明人,不管是為了貿易還是移民,在當地所受到的查驗和監控可比杭州城嚴密多了。根據去過舟山島的商人回來所述,外來人員在島上都被嚴格地限定了活動范圍,只能在海漢人規定的區域內從事商貿活動,除了民用港口之外的絕大部分地區對于外來者都是禁區。
而被招攬到島上的移民也好不到哪里去,據說是為了避免疫病上島,也會在登記完個人情況之后先接受一段時間的隔離軟禁,接著便是標準不詳的分配,移民最終會被分去什么地方就只能聽天由命了,有可能是留在舟山島上,也有可能會被用船運到幾千里外的南洋地區去安置。
在此之前廖訓沒有貿然派出錦衣衛扮作移民去舟山島,所擔心的就是這些人一旦被分去外地,切斷與上級的聯絡之后,就失去了臥底的意義,所以只是通過一些相熟的商人,在其去舟山島貿易的時候派人扮作船員或隨從跟去島上收集一點情報。但這種手段弊端也相當明顯,一是活動范圍太小,能接觸到的人事物都極其有限,基本就只能靠著兩只眼睛來記錄下所見到的境況;二是每次上島后所待的時間太短,難以對當地持續進行長期觀察。
盡管這一年前前后后下來已經派過多批人員登上舟山島,但所收集到的情報價值卻極為有限,甚至根本就接觸不到那些被當地民眾稱之為“首長”的海漢高級官員。也正是因為進展緩慢,耐不住性子的金主們才會要求他們另行設法,就算阻止不了海漢人的動向,至少也要對其造成打擊,延緩其占領江浙海貿市場的趨勢。
三個臭皮匠最后想出來的主意,就是設法通過刺殺、綁架、暴動等手段搞亂舟山,再伺機派遣軍隊介入。考慮到當地的實際狀況,至少得有一批數量可觀的人手在島上,才能開展相應的行動,所以才會有眼前這批特訓人員的存在。但如何將這些人不露痕跡地送到島上,并且能在被打散分配之前展開行動,仍是他們目前所沒有解決的難題之一。而且從剛才的簡單測試來看,這些人恐怕就連最基本的身份掩飾都還存在著漏洞,能不能通過移民審查的第一關都不好說。
在形勢越發嚴峻的當下,這個計劃卻仍有太多未能得到完善的地方,海漢大軍已經進駐到杭州灣了,威脅近在咫尺,而己方的應對之策何時才能實施,又能收到多大的成效,現在還是處在完全無法確定的狀態。
“難道就沒有什么穩妥的辦法,將這些人手送上舟山島去”于平風皺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