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想了解奇山千戶所對我們入駐芝罘灣的真實看法,但如果直接去詢問,顯然會冒犯馮大人,所以希望有人能居中斡旋一下,目前看來,沈將軍應該是很合適的人選了。”錢天敦開口應道。
沈志祥試探著問道“莫非奇山所對你們抱有敵意”
“防人之心不可無嘛,我們想弄清這件事,也是以免將來出現不必要的誤會沖突。”王湯姆解釋道“我們是很樂于與官府合作的,但可能官府會對我們用于自衛的武裝感到緊張,甚至會因此有所偏見,所以有必要盡早把隱患清除干凈,這對雙方都是好事。我們解決了這個問題之后,才能安心對東江鎮進行援助,這其中的道理不用我多解釋,想必沈將軍也能明白。”
沈志祥心道我要是本地守將說不定更緊張,眼睜睜看著這么龐大的船隊停在芝罘灣里,武裝人員比千戶所城的駐守兵力還多,在沒有得到官府許可的情況下就已經進駐,這種陣勢怎么可能會被當做善意的表現,簡直就是明目張膽入侵大明了。
當然了,登州本地的駐軍跟他這個東江鎮的代表,出于自身的利益考慮,對待海漢進駐芝罘灣這件事的態度也有很大的差別。登州駐軍害怕海漢人以軍事手段入侵本地,東江鎮可沒有這樣的顧慮,而且現在海漢人明確表示要為東江鎮物資援助,并使用包括武力手段在內的方式幫助東江鎮重振旗鼓,反攻遼東。站在東江鎮的立場上,沈志祥肯定希望海漢能夠早日兌現承諾,至于登州駐軍的安全和利益會不會因此而受損,他現在已經顧不上那么多了。
沈志祥很快就做出了決定,為了保住東江鎮,這件事必須要幫助海漢處理妥當才是。沈志祥深吸了一口氣,對王湯姆道“那在下要如何去做”
王湯姆和錢天敦都沒做聲,轉頭看向了旁邊一直沒開腔的郝萬清。郝萬清嘆了口氣,他本來是對此持反對意見,但軍方堅持要嘗試這個方案,而沈志祥也表明了合作的態度,這就讓他很難再繼續反對下去了。他現在所需考慮的是,如何配合軍方這次行動,借著沈志祥的身份盡可能詳細地收集奇山所的情報。
在芝罘灣以南數里的奇山所城內,馮飛此時也隱隱覺得鼻子有些發癢,使勁揉了兩下,大聲呵斥道“上官大人要吃什么,就趕緊去弄,這么點小事都做不好,老子養著你們這幫廢物有何用”
馮飛這幾天的日子實在不太好過,登州城突然派了個參將上官野,拿著山東都司開具的公文,以巡視海防的名義進駐了奇山所城。這位上官大人可不好安置,來了之后不但要為他和他的隨從人員單獨安排食宿,而且以登州衛指揮使的名義,暫時接管了奇山所的指揮權。
馮飛還沒弄明白發生了什么事,就已經被架空了,從千戶轉變成了打雜的管家,每天就被上官野呼來喝去,心情自然十分糟糕。今天上官野突然說想吃羊了,一句話就讓奇山所里雞飛狗跳,這地方連軍糧都是算著數目在耗,哪里還有羊可殺,下面的人只能來找馮飛求情,可馮飛也沒膽子去跟上官野討價還價,只能把氣又撒在手下頭上。
奇山千戶所這地方,屯墾的軍戶在前兩年的戰亂中已經跑了大半,如今糧食自給自足尚有困難,好不容易靠著空頭編制,每月能扣下兩三千斤糧食作為庫存,這上官野一來便將糧庫封存,說是要點算軍糧,只留下本地實際所需,其他的全部征用。馮飛幾乎被氣到吐血,人家一紙封條,便奪去了他幾個月的辛苦成果。偏偏這上官野還是外地來的武官,根本就不給他這個地方衛所軍官面子,馮飛嘗試求他寬容一些,卻是碰了硬邦邦的釘子,情況非但沒有改善,對奇山所的壓榨更是變本加厲了。
不過這都還只是小事,畢竟征糧還不至于讓奇山所傷筋動骨,馮飛真正所擔心的,是上官野在接管指揮權之后胡亂行事,招惹到不該惹的對象,比如說北邊芝罘灣里的海漢人。
原本馮飛已經跟海漢達成了默契,放任海漢在芝罘灣落腳,而海漢定期向他這邊進貢錢財,雙方各取所需,也不用擔心發生沖突。那煙臺山哨所的失蹤明軍,馮飛知道追查下去也不會有結果,反而會得罪海漢人,最終也是不了了之。而且在海漢的要求之下,馮飛也刻意撤掉駐防當地的安排,轉而變成兩天一次的例行巡邏。
但上官野來到奇山所的第一天,便帶著人馬去了一趟煙臺山,并要求馮飛立刻恢復山上墩臺的值守,而且他還派人加入其中,看樣子也是防著奇山所派過去的人故意放水。
雖然上官野并未明言,但馮飛已經能感覺到,這位參將大人大概是沖著芝罘灣北邊的海漢人來的。看樣子登州城的大人物們對于海漢艦隊的出現并不放心,甚至可以說是懷有敵意。馮飛遞交到登州的報告都寫得十分平淡,只提到這是南方來的海上商隊,據說福山縣城那邊也已經放下成見與海漢人合作,這登州城的敵對情緒到底是怎么生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