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強怒道“到時候見勢不妙你還可以跑啊”
“跑跑得掉么”甘升打心眼里不愿為甘強的計劃承擔風險“到時候就算人能跑掉,那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這客棧就白白丟了”
“不趕走海漢人,你這客棧遲早都得丟”甘強見甘升不愿合作,火氣也上來了,抬手在桌上重重一拍道“那海漢人初到福山縣,便與我們不死不休地對著干,如今又發懸賞通緝我等,這事哪還有回轉余地當日戰敗被俘的弟兄,如今可是沒見著一個活人回轉現如今對頭都追上門了,你不動手,那就等著被海漢人揪出來砍頭吧”
甘升心道還不是你們當初惹出來的禍事,要是不去招惹海漢這幫煞星,又何止到了今天這步田地。但他性子懦弱,既不敢違抗甘強的指令,又懼怕跟海漢人打交道,當下左右為難,差點要哭出來。
甘強見他仍是不肯表態,氣得抓起桌上的茶盞,用力扔到地上砸了個粉碎“你若不肯動手,老子今日便拆了你這客棧你這老板也不要做了,隨老子回山里去吧”
這客棧是甘升經營多年的成果,他自然是不愿就此舍棄,更不肯去到山里當土匪。他也知道自己這個兄弟是暴脾氣,說得出便做得出,惹毛了說不定真會一把火燒了這客棧,當下只好先勉強答應下來。
這大概是甘升這輩子吃過最尷尬而緊張的一頓飯,整個店堂內除了他之外,就只有這群海漢人占了六七張桌子。甘升找了個臨窗的座位側向而坐,這樣可以用眼神余光瞟到海漢人的狀況,如果對方以正常音量交談,那么他多少也能聽到一些內容。
甘升點好菜坐下來的時候,海漢人這邊還沒有開吃,全都端坐在桌前,沒有一人發出聲響。甘升瞥見小二已經將飯菜端到桌上,不明白這群人是在干嘛,正當他琢磨之時,便聽有人沉聲說道“開飯”
大堂里這幾桌人聽到指令,這才抓起筷子同時開動,甘升一下明白過來,敢情是在等著他們當中的頭目下令,由此細節倒也能看出其日常管束之嚴格。這種舉動雖然是小事,但甘升知道紀律渙散的萬家軍肯定是做不到的,甚至還會因為食物短缺而發生爭搶。
這群人吃飯期間根本沒人開口說話,店里就只聽見這些漢子唏哩呼嚕刨食的聲音。甘升原本還指望能從這些人的交談中收集一點有用的信息,沒想到這群人就只顧著吃,似乎完全沒有要借此機會交流幾句的打算。
明明整個店堂里坐著三十來號大活人,但卻沒有半點交談聲,這種古怪的氣氛讓甘升也感到十分壓抑。這本該是一個熱鬧喧囂的場所,但此時卻像處置犯人時的刑場一般靜謐,讓甘升如坐針氈。如果不是有任務在身,他只怕是早就起身走人了,點的幾道菜也吃得味同嚼蠟,心思完全沒在飯桌上。倒是點的一壺高粱酒銷得極快,左一杯右一杯,很快就喝了半斤多下肚。酒壯慫人膽,甘升總算也沒一開始那么緊張了,情緒也慢慢放松下來,還不時側過頭瞟兩眼旁邊幾桌海漢人。
“這位兄臺,能坐下跟你聊幾句嗎”
忽然一個聲音在甘升耳邊響起,剛倒進喉嚨的一口酒險些嗆到,一轉頭見剛才給眾人下令那名身材高大魁梧的海漢頭目已經站到了自己身側,當下緊張得舌頭都有些不聽使喚了“這個呃請請坐”
孫真拉開一把椅子,大馬金刀地在他旁邊坐下來,向他問話道“在下孫真,不知仁兄如何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