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玉玲為了避免被家人發現,走的時候連個仆從都沒敢帶,出來之后才發現事情遠不像自己所想的那么簡單。她雖然不算是那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深閨小姐,但畢竟獨自出遠門的機會不多,根本沒想過獨自背著幾大包行李走遠路是一件多么困難的事情。
臨走的時候覺得這件衣服舍不得,那件衣服一定要帶上,還有什么胭脂香粉頭釵耳環手鐲,一樣都不可落下。姜冬梅在她臨走時還塞了五十兩銀子,半貫銅錢在包袱里,份量跟加了兩塊磚差不多,本來是怕她出門在外有需要用錢的地方,但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如今卻是成了她想一扔了之的累贅了。
這母女倆都著實缺乏社會經驗,讓馬玉玲一個小姑娘帶著這么多東西獨自出遠門,簡直就是作死。如果不是海漢在先前這幾個月里已經將福山縣境內的土匪勢力掃蕩得干干凈凈,只怕馬玉玲走出馬家莊之后很快就會被連人帶東西一并搶走。
雖然只走了半天時間,而且還是比較平坦的大路,但馬玉玲的體力卻已經消耗殆盡了。等她坐在路邊吃完干糧,發現出門時帶的一皮囊水也已經快要喝完,卻不知道這附近哪里有水源可以補充。眼看這天氣陰沉沉的,怕是很快又要下雪,但能否趕在天黑之前抵達預定的目的地古現鎮,馬玉玲卻是連半點信心都沒有。
馬玉玲原本計劃的是用兩到三天時間趕到登州,但現在看來,只怕路上就得走個六七天。她打算去大哥家里避避風頭,順便也借此向家人表明自己誓死不嫁的決心,等父親答應自己的要求再回馬家莊去。但以自己實際的腳程,可能還沒等走到登州,家人就已經從馬家莊追出來截住自己了。她相信母親肯定會替自己保守秘密,但這種保密必然也是有時限的,頂多能有一天左右的時間留給自己跑路,如果在這段安全時間里跑不出足夠遠的距離,在留上就被家人給攔回去,那自己這趟離家出走就會變成笑話了。
現實的狀況永遠都會比預計的更糟,馬玉玲預估自己有一天的時間跑路,但實際上她偷偷摸摸的行動也只為自己爭取到了半天時間,在她坐在路邊歇腳,苦思接下來的行程該如何完成時,她老爹馬東強已經在莊里收拾行裝,準備出發來逮她回家了。
從福山縣城附近一路向西到古現鎮,就只有一條官道可走,而過了古現鎮之后,去往登州城的路線就可以選擇走向北的官道或是向西抄近路走鄉間小道了。馬玉玲想在途中避開家人的追趕,那起碼得在此之前趕到古現鎮以西的地方。但她覺得以自己現在的狀況,起碼要走到明天中午才能到達古現鎮也可能永遠到不了古現鎮,在此之前就被家人給截回去了。
如果想順利脫身,要嘛拋掉這些沉重的行李輕裝前進,要嘛就只能改變預定的逃亡路線,先去別的地方躲幾天風頭,再看心情是去登州城還是回馬家莊。但問題是福山縣境內認識她的人不多,認識她爹的人卻不少,要是被人發現了她的身份,多半都會去馬家莊報信讓家人領她回去。想要在外隱姓埋名地躲幾天,對她而言還真是一件不易辦到的事情。
馬玉玲考慮良久,還是決定先看看這附近有沒有什么村鎮能補充一點飲水,她歇腳這處三叉路口,一條是來時的路,一條是往西去往古現鎮,還有一條卻是往南折向山區。在馬玉玲的記憶中,南邊似乎沒有什么大的村鎮存在,但這條路卻是修得比官道還要寬,而且看這里動土的痕跡尚新,應該是才修好不久的一條新路。
馬玉玲也聽說本地的土匪都已經被徹底剿滅,所以倒也不會擔心這條路是通往某個土匪窩子。登萊之亂爆發之前她曾隨父兄去過登州,也在古現鎮上住過一晚,從這地方到古現鎮至少還有十幾里地,而南邊這條新修的大道說明顯然是有人口聚居地就在附近,有人組織修路連通官道,那這地方應該要比古現鎮近得多,或許可以去那里碰碰運氣,找個客棧躲起來住上十天半月,總比去到登州之后就被父兄押送回家要好。
馬玉玲越想越覺得可行,當下便起身,咬牙將大包小包背上身,慢慢朝著南邊去了。一個多時辰之后,馬東強帶著隨從驅馬途經此地,并沒有在三叉路口猶豫太久,稍稍看了一眼南邊的這條新路,便繼續往西趕去了。
而對此毫不知情的馬玉玲此時卻很是興奮,因為她已經看到了道路前方的確是有一處座落在山坡上的村莊,外圍修筑的木寨墻將村莊環繞包圍,里面的建筑依地勢次第而建,看起來規模比自己生活的馬家莊也不遑多讓。這自北向南的大道,便是通向了這處村莊的入口處。此時天上終于開始飄雪,馬玉玲奮力拖著自己的行李,咬著牙走完了最后一段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