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那人說,喝了它,這事兒就這么算了。
那人接了瓶子,問郭妙婉是什么,郭妙婉便說“是鶴頂紅。”
那人自然不信,公主再是囂張跋扈,還敢當街毒殺大臣之子
然后他喝了,真的是鶴頂紅。
之后那位大臣告到皇帝面前,徹查之后,得知那個紈绔強搶奸殺貧民女子,不僅死有余辜,連帶著工部的那位大人也被連連貶謫。
郭妙婉因為這件事,不咸不淡地被禁足了一個月。
黎宵到現在還記得,那紈绔喝了之后臉上笑容還未盡,便一口血噴在雪地里,殷紅近黑,是劇毒的象征。
郭妙婉是真的會隨身帶著鶴頂紅,也真的什么都敢做。
黎宵捏著瓷瓶的手指攥緊,他腦中瀕死之人一樣,開始想起了自己的母親,父親,小妹和弟弟
他確實希望云娘一生安好,但他在這一刻才意識到,自己并不會為了云娘的未來,決然去死。
黎宵和云娘定親的時候,云娘還是個小姑娘,比他整整小三歲,黎宵算是和她一起長大,是旁人口中的青梅竹馬。
云娘溫柔,懂禮,端莊美麗,也是旁人求而不得的那種好妻子。
兩家是世交,一直都來往繁密,雖然黎宵和云娘只是定親,可他一直都覺得,云娘注定是他的家人。
自小的情誼,郭妙婉幾句話,輕而易舉地將其撕裂,露出內里與黎宵幻想的全然不同的樣子。
今日若是家中任何人落難,他都會毫不猶豫地去死,但是他不會為了云娘去死。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并不是理由,黎宵意識到自己只是不愛她罷了。
什么心上人,不過是他多年來潛移默化地順勢而行。
郭妙婉看著黎宵面色幾度變化,看他眼眶泛紅。
她才開口問,“你想清楚了嗎她還是你的云娘嗎”
黎宵抖著嘴唇抬頭看向郭妙婉,眼中有些許水霧彌漫。
這一刻黎宵心中又恨她,恨她殘忍地撕開他自以為的情誼,又因為她如此狠辣利落的心腸,怕了她。
彈幕能看到郭妙婉做了什么,卻不能理解黎宵和她之間的暗潮,已經洶涌過了幾回。
只是見黎宵幾乎要被逼哭了,紛紛刷起,算了,算了,別把小黎子搞壞了。
確實不能搞壞了,郭妙婉沒有再逼黎宵,也沒有再提云娘,而是笑著說“看把你嚇的,騙你的,這是我讓婢女給你熬的補身體的藥,快喝吧。”
“我怎么舍得讓你死你可是我的心肝兒寶貝。”
郭妙婉催促,“喝吧,太醫說,和參湯效果一樣好呢。”
黎宵瞪著她,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
郭妙婉這樣,就宛如強硬地撕開他的胸膛,連他幾根腸子都數好了,把心臟拿出來翻看,然后輕飄飄地說一句,“哦,是血肉做的啊,惡心。”接著用石頭給他塞上一樣。
他抖著嘴唇,把瓶子狠狠砸回郭妙婉懷里,然后瞪著水霧彌漫的眼睛,低吼道“我恨你”
轉頭跳下了車。
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被撕開胸膛,細數自己的卑微齷齪,自己的麻木和愛恨。
生而為人,被七情支配,被六欲引誘,被世俗禁錮,沒有人的心腸,能夠經得起這般細數。
郭妙婉見黎宵跑了,無所謂地笑笑。
輕飄飄自言自語道“恨我的人多了,你算老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