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她們之間已經私定終身,頓時在黎遠山的面前有些心虛。
黎遠山正在琢磨皇帝和郭妙婉的用意,他們難道是想要他黎家一個不剩,全都死在這里
他黎家敗落三載,他認命至今,難道皇帝真的要這般趕盡殺絕,連一個種也不給黎家留嗎
不過他很快看到了黎宵的神色不對,自己養的崽子,自己知道。
“你有事情瞞著我”黎遠山雖然在問,卻是篤定黎宵有事情瞞著他的語氣。
黎宵就不會什么迂回曲折,既然黎遠山問到了這里,他便說“父親,母親,我與妙婉公主兩情相悅,已經互許終身。”
黎遠山聞言表情都凝固了,黎夫人一驚,本來卡在嗓子怎么也咽不下去的粥,都咕咚咽下去了。
寂靜了片刻,黎遠山劇烈地咳嗽了起來,黎宵連忙給他倒水。等黎遠山把咳嗽的勁兒壓下去了,抬起顫巍巍的手想去摸黎宵的額頭,看看他是不是高熱,把腦子燒糊涂了。
郭妙婉和他兩情相悅
就自家兒子這點心機,郭妙婉把他生吞活剝了,他還不知道怎么回事兒呢。
不過黎遠山想起了自己病著呢,不宜觸碰黎宵,便收回了手。
一時之間千言萬語,不知道從哪里跟他這傻兒子說起,便只是疲憊地揮揮手。
“你且回去吧,好好洗漱熏艾再睡下。”
黎宵以為黎遠山這是同意了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掀開門簾離開,腳步都輕快了不少。
徒留一帳篷面面相覷的黎家人,死寂一般地沉默。
自家人了解自家人,黎家四個兒子,最小的哪一個都算上,就數黎宵最傻。
他小時候上面有兩個哥哥護著,黎遠山和黎夫人意外又有了一個,光顧著管小的,對于老三就只抓了點表面上的功夫。
倒也沒有長歪,就是不怎么通人情世故,更別提心術機謀。
黎遠山想到自家傻兒子被郭妙婉騙得團團轉,就又是一陣心力交瘁。
而黎宵則是跟家人說清了他和郭妙婉的事情之后,整個人都輕松下來。甚至當晚還給郭妙婉寫了一封酸唧唧的信,言明了他已經和家人說清了他們兩個的事情,家中沒有人反對。
還有便是他很想她。
黎宵用一手蒼勁如游龍般的好字,寫了一封別別扭扭的小學生情書。然后封起來,并沒有命人帶回去,這時候沒有人能出騰農鄉,他就時時刻刻地帶在身上。
他依舊嚴防死守,不讓村民們逃離,不讓他們接觸城中親人。每天黃昏進山打獵,然后命人煮各種各樣的肉糜粥。
帶著護城衛們照顧城中百姓,也親自焚燒那些沒能挺得過去的人的尸骨。
從不對情緒激動的民眾發火動粗,也不許護城衛們傷人。
沒過幾天,這民怨依舊還在可已經沒有人再試圖攻擊,或者出言羞辱黎宵了。
他身上有種很奇怪的氣質。他并不會說好聽的,也不會畫大餅,更不會表現得斗志昂揚,所以并不能鼓舞人心。
他在軍營長大,可上面兩個大哥都是一呼百應的大將軍,不需要他做個帶兵良將,他發展的方向卻是潛伏和密探。
但他也不會表現得很喪,不會破罐子破摔,他能在郭妙婉的公主府內,連續幾年當值從未出錯從未遲到早退就能看出,他是個很有毅力的人。
他做每一件事,哪怕是焚燒尸體,都會哪個本子記著誰家的誰,叫什么名字,剩下燒不盡的,也會專門收斂起來,然后再燒下一個。
這種能耐平常人也有,說白了叫做平庸。但是認真地平庸,持續地平庸,就會帶著一種離奇地安撫能力。
會讓人看著他便覺得,還沒有不可挽回,一切都有條不紊,事情在可控的范圍之內。
半月時間,民眾們的激動和怨恨,竟然就這么壓下去了。
當然黎宵也會激動,比如有人不知好歹試圖拉下護城衛的面巾的時候,黎宵也會大吼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