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她,那雙漆黑的雙眸里似有種呆滯
而這時沈朝云已經坐回階上的幾案。
輕盈的綢袖落在桌上時,竟帶起了一絲風。
“扶璃。”
他喚了一聲。
“啊”
扶璃抬頭,卻聽面前的沈朝云道“你既行走與人族的地盤,有些忌諱還是應當知道的。“
“比如"
“發情,”他道,扶璃發現,沈朝云露在鬢發外的白玉似的耳尖竟沁了一絲紅,而那紅隨著他語聲的逐漸放緩,在慢慢消去,重新變得白玉一般。“我人族不叫發情,叫情愛,也不會在公開場合討論這些。”
“哦。”
扶璃眨眨眼睛,那雙水漾般的眼眸半懂不懂,不過她沒再說話,因為她知道,若是再說錯話,沈朝云必定又要拿那把戒尺打她。
因為她能感覺到,在剛才說完“發情”時,沈朝云其實是有點想拿那把戒尺再打她一下的。
扶璃不說話,就只好盯著沈朝云看。
她將他從頭看到尾,最后還是不得不贊嘆一聲,今日的朝云師兄依然很好看呢。
他還是穿了白衣。
只是這件白衣似乎與之前不同,袍擺處沒有那對陰陽魚了,只是在廣袖和腰封處有暗銀色的纏枝刺繡,這刺繡很細微,如果不是她雞蛋挑骨頭一般地看,幾乎看不出來。
他還束了銀冠,露出的眉漆而昳,眼深而邃,偏偏表情卻很淡,像林間的風、醴下的泉。
扶璃又想起“公子如玉”四個字。
這四個字好像是為沈朝云量身定作,尤其是他現下長睫微垂,玉手執筆在紙上輕風寫意一般題字時的模樣。
沈朝云自然能感覺到加諸在身上的視線。
這小妖看人時從不懂遮掩,炙熱張狂。
他絲毫不受影響地將字寫完,筆一擱,彈袖就將紙丟到空中。
白色宣紙展開。
“人”
扶璃不大確定地道。
濃墨重彩的一個字。
整張紙上也只有這一個字,筆調極濃,尤其是最后一捺,寫字人在其間的酣暢淋漓簡直撲面而來。
“是,人。”
沈朝云頷首。
“今日便算作第一課。”
“我教你什么是人。”
“一撇一捺,頂天立地為人。仰無愧于天,俯無愧于地,行無愧于人,止無愧于心,為人。扶璃,你既行走于人世間,便當知“
他聲如碎玉擊石,清清泠泠,扶璃從前覺得,開陽師兄講課好聽,每每給人以如沐春風之感,可此時方知,這般擲地有金石之聲,方能進到你心里。
幾案上那人端坐如儀,身姿如松,曳地的廣袖被一絲風卷起。
扶璃安靜地聽著。
這一堂客,沈朝云講了許多。
人之為何,為人處世,天地人
她還學會了除此之外的許多字,如天地人師道等。
“這是字帖,今日回去,臨摹十張。”
沈朝云將一本字帖遞來。
扶璃的注意力卻全在那要臨摹十張上。
她蔫蔫地“哦”了下,順道還翻了翻,那字帖上的字與沈朝云課上所寫風格幾乎一樣,筆走龍蛇,淋漓酣暢之余,還有股撲面而來的鋒銳之意和他這個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