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幸好,這房子已經許久沒用了。
院中瘋長的草木比扶璃個子還高,她就算站直身體,里面也不太容易發現她。
跳尸們進了院子,也沒轉身,全都朝著里面,沒注意破爛的門。
扶璃貓著身體,借著草木掩護,一點聲都沒出地穿過那木板都沒的院門,進了院子。
一進院子,扶璃就是一愣。
這哪還是外面看起來荒草叢生、年久失修的破落戶房子
她眼前分明是一家富足人家的農家院子。
院中荒草沒了,身后都快朽爛的籬笆也好好的,大門當然不可能是破爛豁口。
廊下還掛了紅燈籠,將小院照得亮堂堂的,蕭瑟破落氣一掃而空。
門上貼著大大的紅雙喜,紅燈籠照得“雙喜”字愈發喜慶。
而且還有不少賓客們來來去去,他們可不像那些麻木的,好像沒有表情只有黑沉沉眼睛的跳尸。
他們看起來都和普通人差不多,喜氣洋洋走來走去,遇到彼此認識的,還能停下來打個招呼,笑瞇瞇地聊上幾句。
一切都是那樣平平常常,熱熱鬧鬧。
是村中富戶準備婚禮的尋常模樣。
如果不是扶璃一路跟來,親眼見到跳尸們就是進了這里,也是親眼看到院中的荒草叢生,她幾乎要以為剛才才是一場夢境。
菟絲子也可以做夢的。
這時,一個長著圓盤臉,穿著藍色粗布裙子的婦人見了她,臉上立刻堆起喜氣滿滿的笑容朝她走過來“霜丫頭來了啊”
“來來來,快進來,進來”婦人道,“姨給你抓兩把糖”
扶璃眨眨眼睛,霜丫頭
還有糖吃嗎
聽起來有點好玩。
她臉上帶了笑“謝謝姨”
“哎呀,嘴真甜”
婦人果真領著扶璃進門,抓了一大把酥糖塞她手里“來,吃糖。”
扶璃抓著酥糖,左看看右看看。
房間里自然也不是那破落模樣,堂堂皇皇的正廳打掃得干干凈凈。
房間正中央空出一大塊地來,地面鋪著紅色粗布氈。
對著門的墻上貼著個大大的“喜”字。
房中到處點著紅紅的蠟燭,灑下滿堂喜氣。
房間里也有很多賓客。
他們就和門外那些“人”看起來差不多,穿著干凈的衣服,臉上堆滿喜氣,坐在兩旁的四方八仙桌上,時不時還小聲談笑幾句。
這些“人”常常看向同個方向,似乎在等什么開始。
婦人見扶璃不吃糖,看看她,問“霜丫頭,怎么不吃糖,你不是最喜歡吃糖嗎”
她笑著,語氣親切又關心,就是熟悉的大嬸樣子。
扶璃去看她眼睛。
婦人臉上笑容再滿,也沒染進她那雙眼中。
扶璃看她,她也看扶璃。
那雙眼睛沒有一絲笑意,越看,越和那些跳尸們黑洞洞的眼睛一樣。
扶璃盯著她眼睛看久一點,覺得那好像不是眼睛,是兩口深潭。
深潭靜水流深,表面看從不能看透深淺。
但仿佛她只要說一聲不喜歡,就會被深潭咧開大大的嘴,一口將她吞下。
扶璃如果是普通人,恐怕會嚇得立馬將糖丟開,堅決不吃。
這婦人,這房子,這些賓客,這什么酥糖一看就不正常嘛。
可她偏偏不是普通人,她壓根連人都不是--
于是,扶璃將酥糖往嘴里一丟,還嘎嘣脆地嚼了兩下,笑瞇瞇甜甜夸贊“姨,真好吃。”
婦人黑洞洞的眼睛依然盯著她,像是不甘心。
扶璃開心起來。
她當著婦人的面拆開酥糖,又扔了顆到嘴里,嘎嘣嘎嘣嚼得香甜。
一點事沒有。
婦人黑洞洞的眼睛對著她,咧嘴笑了“愛吃糖的都是好孩子,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