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璃用熱水洗完臉,只是在梳頭時又開始難住了。
她坐在梳妝臺前,滿頭青絲披散,鏡中照出一個膚光勝雪的女子,那女子容貌清媚,五官如山水淡淡寫就,偏一雙眼睛眼尾天熱上挑,看人時眼珠兒黑白分明,天真又帶有一絲不自知的嫵媚。
扶璃可不知道自己看人時是這樣。她只是苦惱地看著鏡中的那個自己。
頭發也太多、太長了啊。
她憂愁地嘆了口氣。
想想蓼蘭師姐,她頭發比她短還薄了許多,沒這般濃這般密,梳起來必定方便,要是能換一換就好了
或者有個人天天給她梳頭多好啊。
最后試了幾回不成,扶璃都不耐了。
她干脆用那根月白緞將頭發全部梳起,高高一束蕩在腦后,還打了個蝴蝶結。
她晃晃腦袋,那束垂束的青絲也跟著晃了晃,額頭耳朵露著。
桌上還有蓼蘭師姐給她打扮時用的耳鐺。
扶璃也給捏上了,之后照照鏡子,只覺也非常不錯,干脆利落出門去了。
朝云師兄還欠她一個盆呢,她得去找他。
才出門,就見一位女弟子咋咋呼呼地往院門口沖
無極宗的客房都在一塊,這批陸陸續續回來的新弟子大都安排在一個大院子里,那女弟子見她,忙沖過來,拉著她就往外跑。
“走啊”
扶璃被她拉著跑“去哪兒啊”
“當然去講經堂啊”那女弟子嘴里還含著塊餅,說話聲音卻很敞亮,“快走,今日輪到開陽師兄講課,位置可難搶著呢。”
“講經堂”
扶璃一下子想到了寺廟里那些沒頭發的和尚。
不過蓼蘭師姐昨日已經交代她,說講經堂有點像凡間的啟蒙書院,對他們來說是最適宜的地方,當時她還給了她一個冊子說是門規、路線圖、各種說明概要,讓她沒事研究研究。
扶璃當下就放到那布袋子里眼不見為凈了。
誰愛看誰看,反正她不看。
而旁邊那女子跑著跑著突然看了她一眼,餅直接從她嘴里掉下來,扶璃手快接住,塞她嘴里“餅。”
“哦,哦,餅,”那女子接了,目不轉睛地看著她,“你好好看啊。”
她臉上露出毫不遮掩的贊嘆“人怎么能長那么好看啊,眼睛,鼻子,嘴巴天哪這還是人嘛”
所以啊,她不是人。
第一次有人這么直白地夸她,關鍵還夸得她聽得懂,扶璃竟然有點害羞。
畢竟像小草那樣,夸她都是文縐縐的,比如她是不同凡響的一株藤,還碧玉翡翠凝什么的。
老實說,一點兒感覺都沒有。
“啊啊啊,差點忘了,”那女弟子又狂奔起來,“走走走,快開課了你也是新弟子對不對”
“是啊。”
“我叫吉香,你呢”
“扶璃。”
“你的名字真好聽,不像我,我老爹在下面山上做生意的嘛,每天喊著吉祥吉祥,我生下來那天,一拍腦袋,就喊我吉香,特俗氣”
“很可愛啊。”
扶璃被她拉著跑。
兩人穿的都是門派派發的凡衣,一個淺藍,一個淺粉,扶璃為了配合即將得到的花盆,特意挑了粉色,那女弟子穿的淺藍,兩人走在無極宗一馬平川的大路上,像兩片云彩。
經過的前輩們看這一幕,紛紛笑著搖頭又是一年新弟子進來,真活潑啊
去講經堂要穿過三條路,轉過兩個彎,扶璃跑到門口,看著那上面畫了一個老夫子形象的匾額,氣都喘不過來。
吉香也喘著氣,這一路她邊跑邊吃邊說話,居然硬生生把一塊餅啃完了,此時雙手扶著膝,艷羨地看著扶璃,扶璃那雪白的皮膚在光下竟然一點毛孔都沒有,還沒汗。
人比人真氣死人。
她一甩頭發,直起身來,邁著跟之前完全不一樣的步伐,小碎步、目不斜視地拉著扶璃往前,嘴唇輕輕動“走,快進去,滴漏還差一刻鐘,開陽師兄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