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年嚴于律己,從不行差踏錯,面對長他幾十歲的犯罪分子毫不露怯,在比他經驗老到的刑警面前不卑不亢,簡直是超乎常人的艱難。
為了做到這些,林長野每天天不亮就起來跑操,一年四季,寒冬酷暑,體能訓練從未落下過。
那年的碎尸案,去垃圾填埋場搜尋受害者尸體時,正是六月酷暑。死者死亡時間超過36小時,蛆蟲、尸蟲遍布死者全身,血塊不僅可怖,且腐臭沖天。
年輕的法醫都忍不住干嘔,老練的刑警也退避三舍,吐的吐,躲的躲。是林長野穿好防護服,戴上手套、防毒面罩,面不改色和法醫一起搬尸塊。
宣月聽呆了,甚至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干我們這行的,還要搬尸體”
“你以為呢”林長野抬眼看她,忽然想起什么,微微一笑,“不過我們干一線的還好,只是看一看,搬一搬。干技術偵查的就不一樣了,他們比我們更辛苦。”
宣月一愣,有種不好的預感。
“技術偵查怎么了”
“哦,技偵他們工作內容比較多,要做病理切片、現場勘驗、尸體檢驗、解剖什么的。”
宣月對這些名詞的印象都來自于小時候看過的電影、電視劇,明明很遙遠的畫面卻好像穿過時間長河來到眼前。
她干笑兩聲“那跟我沒什么關系吧我去了技偵,要做也是做翻譯一類的事,又不是法醫,給我一把手術刀我也干不了解剖啊。”
林長野笑笑“我們這行,分工其實沒那么明確。你看小王技師,他學的是化學,可又不是天天都有毒品給他檢驗,沒有任務的時候,還不是三天兩頭被抓壯丁,抓去解剖室一起做實驗”
宣月吞了下口水。
“就說你認識的陳副隊吧,陳瑜心。她以前是數學專業的,在網絡技術偵查方面很有一手,后來干到了副支,也是個正科級的干部了。你去技偵那邊看看,她加起班來,也不是沒在解剖室睡過覺。床上是死人,床底下是她的地鋪,沒點本事,怎么干到這個位置”
“”
“害怕了”林長野似乎這才注意到她的臉色,關切地詢問。
宣月默默放下筷子,本來還挺餓,這會兒一陣反胃,撐得要吐了。
她抬頭瞥了對面一眼,“你是故意跟我說這些吧,想把我騙來干一線,就不讓我走了。”
“那不能夠,說好干完這票破了電信詐騙案子就讓你走”林長野差點被她帶偏,低頭看見碗里見了底,又見對面的宣月放了筷子,面前的碗里卻還剩有大半碗飯,拿筷子指指,“你不吃了”
“你又是解剖又是尸塊的,誰還吃得下”
林長野抬手拿過她剩下的半碗飯,神情自若扒拉進自己的空碗里。
宣月一驚,“你干什么”
“公職人員,節約要從點滴做起。袁隆平辛辛苦苦研究水稻,不是為了給你這么浪費的。”
他說完,夾起宣月不吃的青椒、西紅柿,幾口干掉了她剩下的半碗飯。
宣月看他動作利索地放下碗,張著嘴,滿心震驚,卻一個字也說不出。
好半天才擠出一句“那,那是我吃過的”
“所以呢”林長野抬眼問,“你有傳染病,會通過唾液傳染嗎”
“你才有傳染病”
“那不就結了。你不吃了,我也還餓著,節約糧食是美德。”
宣月臉漲得通紅“你在念順口溜嗎”
林長野放下筷子,淡淡地說“我都不嫌棄你了,你在大驚小怪個什么勁干我們這行,有時候飯都顧不上吃,你要盡早習慣。說不定哪天忙起來,回頭看見隊里有人在吃盒飯,虎口奪食刨幾口也是有的。”
那能一樣嗎
宣月心都在哆嗦,要是換成從袁立手里搶肉夾饃吃,從宏立城手中拿回咖啡繼續喝,或者搶天王師兄的橘子吃,她也沒這么大反應。
可莫名地,換做林長野從她手里扒拉完她剩下的飯,她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宣月憋了半天,滿腦子都是“節約是種美德”,總算不再惦記那碗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