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皓回來的第一件事是探望阿婆,問她手如何了,還疼嗎,阿姨怎么這個點還沒到,讓她自己做飯。
即便這些話每天也會在電話里問候一遍,當而問起時,阿婆還是很高興。
她問阿皓“今天怎么有空回家又不是周末,公司不用上班嗎”
阿皓頓了頓,說“前一陣太忙,老板給我放一天假。”
“忙忙就該趁這功夫好好休息,干嘛大老遠跑回來”
“想你了唄。”
“臭小子”
阿婆哈哈笑起來,笑出滿臉褶子,每一道溝壑里都藏著歲月溫柔。
在這條沒有名字的街道上,阿皓是所有人看著長大的。街坊鄰居不知道阿皓在平城做什么,只知道他現在有出息了,總是幫襯大家。
李婆婆出車禍,家里人東拼西湊湊手術費,是阿皓聽阿婆說了,連夜回來送錢。
李婆婆的兒子媳婦感激地擦著眼淚,說“這個錢我們一定盡早還。”
“不用還。小時候我調皮搗蛋,經常跟人打架掛彩,每回都是李婆婆幫我擦藥。”
前些年方伯的鋪子租金到期,老板要收回,說什么都不租了。
方伯這輩子就靠做包子謀生,出了這條街,租金貴得要命,他根本給不起。
也是阿皓上門跟人談,不知道談了什么,最后老板一改高高在上的態度,親自上門跟方伯續了合同,一毛錢租金都沒漲,走的時候還誠惶誠恐,差點沒一腳踏空跌下臺階。
小城市的年輕人都向往大都市,滄縣也不例外。
老街上的年輕一代要么去了平城,要么去了外地,只剩下孤寡老人們還守著不變的歲月過日子。
都說有錢了人就會變壞,花花世界的誘惑讓誰家的小子行差踏錯了,又讓誰家姑娘攀龍附鳳了,這些都是大家司空見慣的事。
但在老街上,所有人提起阿皓都會說“崔家的老太婆有福氣啊,能有這么個好孫兒。”
他們都知道阿皓在平城的大公司做事,收入很不錯。
可每回回到老街,阿皓還是那個阿皓,會幫這家老頭子換燈泡,替那家老太婆修洗衣機。他陪老人們打麻將,喂牌喂得大家笑開了花。
有一年春節,方伯感慨萬千地說“你比我自己的孫兒更像親孫兒。非親非故的,對這條街上所有人都這么好。”
阿皓說“我從小父母不在身邊,不也是你們把我當孫兒一樣養大嗎”
他記情,所以一直牢牢記得在他和阿婆相依為命的這些年來,旁人送來的哪怕一口水、一粒米。
阿皓沒有在家待太久,等到阿姨上門,陪著阿婆一同去菜市場買菜,他就離開了。
上車后,他沒急著駛出老街,而是調出手機上的資料,默不作聲看起來。
郵件是加了密的,來自陌生郵箱。
附件打開似乎是一個人的履歷,但又比普通的工作簡歷更加詳細,精確到了哪一年在哪里讀書,做過什么事,發生過什么重大事件。
資料的最上方姓名一欄,赫赫然寫著梁月。
這是只有警察內部才能查到的人口檔案。
阿皓一目十行看下來,關了手機,開車出發。
他去了曾經的滄縣外國語實驗小學,如今子弟校已經劃分給教育局,更名為滄縣六小。
接待他的是六小的副校長,客客氣氣坐在書桌后問他有什么事。
阿皓從懷里拿出證件亮了亮,副校長一愣,立馬站起身來,“不知道有什么能幫到你的,崔警官”
“最近我們在調查一起案件,涉案人員有貴校曾經的學生,我是來提資料的,希望校長配合警方工作。”
“一定一定。”
阿皓笑笑,坐在椅子上很自如,仿佛這件事他已經做過無數次,威嚴里透著漫不經心。
“劉校長,不知道00年的現在該怎么查”
劉校長想了想,“00年啊,應該也在資料庫里,查電腦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