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皓的呼吸欲漸加重,最后才一字一頓說“因為崔明皓這個人,也是后來才加入人口庫的。”
為什么老街的人都叫他阿皓。
為什么他不愛別人叫他崔明皓。
因為他從出生那天起就不是崔明皓,這個人不過是后來莫須有捏造出來的。
阿皓親身經歷過,他太熟悉這套流程,只要警方愿意,這世上分分鐘可以誕生一個有血有肉有過往的人。
他不得不謹慎。
一天時間很快過去,阿皓從六小查到六中,還差梁月的住所沒有查。
手里的文件袋里,資料與照片都厚了起來。
天快暗了,他看了眼時間,趕在公墓關門之前去了趟半山。
墓園的大門口,值班室的人已經在看表了,“這個點才來馬上關門了啊。”
阿皓默不作聲塞了卷錢過去,那人掂了掂,眉開眼笑從一旁拿了一束幾近凋零的花束過來,“正好還剩下一束,拿去吧老板,不過你抓緊時間啊,我也不好通融太久,逮到了要扣錢的。”
阿皓踏著長長的望不見頭的階梯,一路拾級而上,來到一座壁碑前。
公墓的下方是一座又一座的獨立墓碑,最上方才是墻壁上的小隔間。
阿月死的時候,他根本沒錢買下而的房子,只能草草將阿月葬在了這四四方方的小隔間里。
照片上的姑娘很年輕,只有十六歲,無限好的年歲,卻只留下一個蒼白的笑容。
她不僅是阿皓的親妹妹,更像是他一手帶大的孩子。
阿皓十四歲那年,阿月只有四歲,他們的父母在一場車禍里送了命,只剩下阿婆一個人撫養兩個孩子。
打從他記事起,阿婆就告訴他“你是哥哥,要好好照顧妹妹。”
父母的離開讓孩子過早成熟起來,但好在有阿皓這個當哥哥的在,他一個人早熟就好,阿月還能保留一點孩子的天真稚氣。
父母離開時,阿月才四歲,并不明白生離死別意味著什么,她還以為父母只是出遠門了,不日就會歸家。
等到她明白那對夫婦永遠都回不來時,關于父母的印象也已經稀薄到看見照片都覺得陌生的地步。
這樣也好,阿皓是慶幸的,至少阿月不曾悲傷過。
后來的那些年里,他一直踐行承諾,他答應過阿婆會好好保護妹妹,就一定會做到。
阿月的家長會是他去參加的,即便那時候的他也不過是個少年,也挺起了單薄的脊梁,取代了父親的地位,成為阿月的巍峨高山。
每年的生日是他替阿月慶祝的,別的同齡男生粗枝大葉,但他卻很細心,會像慈母一樣觀察阿月最愛什么。家中不富裕,他就仗著成績好,給同學寫作業、考試作弊,賺點外快。
于是阿月有了洋娃娃,有了哆啦a夢。
只是那一年的哆啦a夢還不叫這個名字,因為臺灣配音與譯制的關系,大家都管那只藍色的機器貓叫小叮當。
阿月愛不釋手,總是盼望著自己也能有一只萬能的胖貓伙伴。
那一年生日,阿皓問她“許了什么愿”
“想要一只小叮當。”
“不是給你買了一只嗎”
“這只是公仔,我想要真的那一種,可以從口袋里掏出寶貝給我的那一種。”
“那你想要它給你什么寶貝”
“時間機器。”阿月興沖沖地說。
阿皓沉默許久,“你想回去看看爸媽”
“怎么會”阿月很驚訝,“我都不記得爸媽長什么樣子了,回去看見大概也只覺得陌生。”
“那你要時間機器來做什么”
“我想快點長大。”
阿皓一愣,“為什么現在不快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