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殘魂離開后,又過了段漫長的歲月,漸漸有越來越多的亡魂來到歸墟,可祂等待的人卻始終沒有回來。
若木去找她,可祂是棵樹,根牢牢地扎在了歸墟里,于是祂只能將應龍小蛇派了出去。過了這些年,祂已經長成了參天巨樹,當年的小金龍也長成了條叱咤風云的巨龍。
若木讓它折下段樹枝帶上當信,若是找到個女子,便將樹枝交給她。
小蛇去便沒了消息,也沒有再回來,歸墟只剩下祂和來來往往的亡魂,他帶著執念來到這里向祂祈愿,祂則從他的故事和記憶中了解人世。
過了很久,有亡魂帶來了小蛇的消息,原來它長眠在了東海邊,而它帶去的樹枝已經生根發芽長成了棵參天大樹,大樹雖沒有神靈,但卻靈充溢,于是有人遷徙到里,在樹周圍安家落戶、繁衍生息,他將大樹稱作窮桑,以樹為氏,于是便有了窮桑氏。
若木這時才道世間萬都有終極,小蛇會死,甚至連祂自己也不例外。
種下祂的個人是死了么祂有時會,可她分明說過他還會見面的。
又等待了不幾千幾萬年,在漫長的等待中,時間似乎已失去了意義。年復年,祂聽了無數的故事,接納了無數的亡魂。
忽然有天,祂發現自己已經從個不諳世事的靈識,成了這個世間最古老的存在,祂看見滄海桑田的變換,看見人和別的生靈在貪欲的驅使下做出的驚人之舉,看見冥妖出世、生靈涂炭,唯不變的是祂的執念,就像樹樣深深地扎根在祂的神魂深處。
然而祂依舊沒有等到種下祂的個人回來。
直到有天,祂發現自己可以脫離而存在了。祂將記憶留在中,然后離開了歸墟。
祂在世間尋找了許多年,卻始終沒有找到她的蹤跡,她就像朝露樣消失,沒有留下任痕跡。
祂不道自己在人世游蕩了多少年,祂到過東海,棵由祂的樹枝長成的大樹已經枯萎死去,小蛇的尸骸早已化為塵土,埋骨之地成了窮桑族聚居的地方。
在陽間逗留多年,祂的靈即將耗盡,可祂不回到歸墟繼續無盡的等待。就在祂的靈行將枯竭的時候,祂見到了窮桑氏家主身懷六甲的女兒。
她腹中的孩子神魂有缺,慧根不全,生出來恐怕是個癡兒。若木念莫名,股量將祂牽引過去,等祂回過神來,已化作魂魄融入了嬰孩的神魂里。
數月之后,嬰孩呱呱墜地,若木失去了身為神明的記憶,祂成了姬玉京。
他終于找到了她。
是日夜半,整個清微界都感覺到了天地的異。
起初像是有含混的悶雷聲從地底傳來,聲音越來越響,然后大地開始震顫、崩裂,晴朗的夜空忽然烏云密布,千百道閃電如利刃從天空劈向大地。
接著大地如龜甲般裂開,巖漿從地縫中噴涌出來,硫磺的氣味四處彌漫,同涌出的還有陰煞霧和密密麻麻的冥妖。
清微界大大小小數百仙門的鐘鼓號角齊鳴,無數人奔著,呼號著,無論是修士還是凡人,沒有個人能在這場天崩地裂的浩劫中置身事外。
修士拿出了看家的領和法器,結成護陣守住宗門,然而鋪天蓋地的陰煞霧侵蝕著修士用靈構筑的屏障,密密麻麻的冥妖布滿大地,如潮水般浪又浪地沖擊著護陣。
偃師城亦不能幸免,城池建造在與昆侖相連的地脈上,大股大股的陰煞霧穿透護陣,從地下宮殿涌上地面。
好在李老道沉著冷靜,毫不猶豫地將城中上百肇山弟子加上數百赤地魔修召集起來,領著他登上臺,指揮他擺開陣勢、祭出法器,齊催靈,啟了偃師宗的護宗陣法。
隨著轟隆隆的響聲,城墻與城中的房舍、宮殿、街道開始移位,銀色陣光將整座城池籠罩起來,如流水般在空氣中涌著流淌著。
李老道站在臺邊緣,沉著臉向四面八方望去,黑壓壓的冥妖正在從四面八方涌來,覆滿了遠近的沙丘,它堅硬的甲殼在閃電中閃著光,遠望猶如風暴中的黑色海面。
他手中仍舊握著把破蒲扇,卻垂在身側,仿佛蒲扇突然變得有千鈞。
青溪從未見過師父的神情如此凝,他被驅逐出自己的山門流離失所的時候,他是氣定神閑的,在赤地受了傷,他半個月下不來床,卻還能笑著調侃自己。
他向來口無遮攔,到這時卻句話也不敢說了,只是緊緊握著手中劍。
可是以他的修為要個人對付只冥妖都有些勉強,這成千上萬只的冥妖又有誰殺得完他和師兄柏對視了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