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爻道“你別多想,他們也等不及要見你。”
“當真”
謝爻點點頭“我傳音請他們來相見。”
郗子蘭雙眼頓時一亮,便要起床梳妝。
謝爻道“你躺著便是,都是家人,不必見外。”
郗子蘭點點頭“我也實在沒力氣,稍動一動就累得很。”
她原本天分極高,靈根在同輩弟子中僅次于師兄謝爻,乍然換上凡人孱弱的軀殼,自然百般失落,她不想傷師兄的心,雖極力掩飾,可失落和不甘還是從眼角眉梢里流露出來。
謝爻不置一詞,只是轉身掐訣傳音。
不多時,屋外傳來數聲鶴唳。
郗子蘭欣然道“定是師兄他們到了。”
話音甫落,幾個身著道袍、仙風道骨的修士已步入屋中。
掌門師伯、三位德高望重的長老,還有一向最疼愛她的小師叔謝汋。
冷嫣望著一張張熟悉的臉龐,每張臉上都洋溢著喜氣,每個人手中都捧著雕鏤精致的匣子,有金有玉,更有價值連城的瑾瑜木。
當先是現任掌門夏侯儼,一向威嚴端重的他也破天荒眉開眼笑“小師妹,還記不記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郗子蘭熱淚盈眶“掌門師兄”
她向每個人問好,噙著淚道“時隔兩百年,沒想到你們還記得”
謝汋仍是平日落拓不羈的模樣,勾唇笑道“昨日是小師妹芳辰,忘記什么也不能忘記你的事。”
他頓了頓道“可惜昨日不能替你慶賀,只能今日補給你。”
冷嫣這才想起昨日其實也是她的生辰。
在下界時,她這樣的貧苦女兒家自是不過生辰的,剛到重玄門時,她連自己的生辰都不知道,還是謝爻替她推算出來的。
直到死前她才知道,他們不是偶遇,謝爻原本就是來給郗子蘭尋覓合適的軀殼,這才找到了她,她和郗子蘭有一樣的生辰也不足為怪。
這十年來沒有人替她過生辰,沒有人送過她賀禮,每到這一日,謝爻便會一個人去閉關,連平日照顧她的仙侍也不知所蹤,整個招搖宮只剩她一個。
即便郗子蘭沉睡在玄冰中無所知覺,他們也會去陪她過生辰。
同一個生辰,郗子蘭誕生了兩次,而她的生辰成了死期。
謝爻的屋子雖寬敞,床前一下子站了許多人,也顯得擠了,因著擠,顯出特別的熱鬧和親密來。
冷嫣就在咫尺之遙聽著他們歡聲笑語,卻仿佛一個人站在荒原里,她和他們隔著的不只是陰陽生死。
她到死才明白,她這個凡人,從來不屬于他們,他們對她的好,只因她生得像郗子蘭,她便是他們用來睹物思人的那個物件。
她心中一片荒涼,又如醍醐灌頂清醒。
長老們依次將手中的匣子打開,一時間寶光交射,映得一室華光璀璨。
郗子蘭發出一聲聲驚喜的輕呼,這些寶物,冷嫣大多聞所未聞,郗子蘭卻是只看一眼便如數家珍“桐峰梓瑟章長老,這真的是桐峰梓瑟么這回再沒有借口躲懶了,長老一定要督促我練琴,好配得上這把稀世名琴”
“凌長老,這五重越玉實在太貴重了,拿人手短,我怕是要給長老你捶上一百年的背才行。”
眾人都笑起來,連平日最是端嚴的凌長老也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