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姑娘”他欲言又止。
冷嫣道“我想一個人坐會兒。”
姬少殷忙道“好,在下便告辭了。”
轉身走出幾步,他又走回來,凌空畫了一道避寒符,一股暖意瞬間籠罩下來。
“蘇姑娘小心夜里風涼。”他道。
姬少殷終于離開了。
冷嫣坐在岸邊,久久地凝望著漆黑如墨的海水。
姬少殷是很好的人,真的很好,溫潤如玉,光風霽月,他在養父母的關懷呵護下長大,一路上得到的都是善意,因此也不吝于向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付出善意。
他很好,沒有人會不喜歡這樣的人,沒有人不想要這樣的人生。
他說得沒錯,若是姬玉京有知,或許也會羨慕他。
他很好,然而他是姬少殷,再不是姬玉京,再不是那個別扭的,總是用刺把心意層層包裹的少年。
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著沙灘,潮水漸漸漲上來,漫上冷嫣的腳背,然后浸沒她的腳踝。
他說光陰如海浪,會帶走一切。
沙灘上的足跡已看不到了。
可是有一個念頭牢牢長在她心里,如這亙古佇立海邊的礁石,無論海浪沖刷多少次,都帶不走。
她的小師兄再也回不來了。
身后有水聲嘩然,有人涉水而來。
冷嫣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
若木走到她身邊坐下,有一搭沒一搭地用赤足拍打著海水“為什么不告訴他”
冷嫣答非所問“你知道了”
若木“嗯”了一聲“只要是本座想知道的事,都能知道。”
冷嫣沒看他,只是伸出手。
若木也不問她要什么,把那把銹跡斑斑的劍放到她手上,然后嫌棄地掏出微霜綃的帕子使勁擦手。
冷嫣捏個訣布下結界,然后從袖中取出一疊紙人往海面上一撒。
紙人散開,化作八個煉虛期的修士,提劍從四面八方向她攻來,一招一式都來自重玄門的六十四卦劍法。
冷嫣將自己修為壓到元嬰,提起劍,踏著海水,凌著風,如鵬鳥振翅,掀起滔天巨浪。
傀儡的修為都來自冷嫣自己,六十四卦劍法已入化境,冷嫣的修為卻被她刻意壓到元嬰。
劍氣從四面八方襲來,交織成一張密密的網,很快,她身上添了第一道傷,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
傷口不斷增多,又不斷愈合,她始終握著劍,直到海天相接處出現一道白光,無數道劍氣交織成的羅網終于被她的劍光撕開一道口子,八個傀儡人被她削成無數碎片,化成白蝶四散在海浪中。
冷嫣在晨曦中拄著劍面海而立,她也已成了個血人。
若木始終坐在礁石上,托著腮靜靜看著。冷嫣每晚都會練劍到天明,但他是第一次看。
他以前不知道為什么短短兩百年間她能從一個殘魂成為歸墟主宰,甚至敢向神明挑釁。
現在他終于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