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九娘看了一眼就不忍心看了,她沒跟沈如意說話,只看著沈憐雪的臉“我我也不是狠心,但咱們也得吃飯,你這房租一日拖過一日,旁的租戶還要不要給錢”
孫九娘雖然堅持收租,語氣卻軟和下來。
她在甜水巷就三個鋪面兩間塌房并十五間租屋,這么多租客要管,一家不給錢,旁的也要耍賴。
她再凌厲,當家男人也沒了,兒子還小,不知多少年才能熬出頭。
她不狠心不行。
沈憐雪咳嗽得面色潮紅,聲音嘶啞,喘得幾乎說不出話,倒是沈如意看著語氣軟下來的孫九年,依舊可憐兮兮地眨著眼睛。
“九嬸嬸,團團太小了,賺不到錢,要不團團去給年年哥裁紙磨墨,九嬸嬸,再寬限幾日吧。”
年年哥就是孫九娘的兒子鄭欣年,他今年十二,脾氣和善,總是笑意迎人,沈如意小時候經常同他玩,還跟著他背書。
一聽沈如意提起兒子,孫九娘最后那點堅持散去,她嘆了口氣,彎腰拍了拍沈如意的頭“看在團團的面子上,再寬限你們娘倆五日,十日后再說吧。”
她倒是沒把話說死。
這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婦人,嘴上得理不饒人,心地卻比豆腐還軟。
沈如意松開沈憐雪,走過去抱了抱孫九娘的腿“謝謝九嬸嬸,你真好。”
孫九娘實在看不下去了,這娘倆什么情況,她只知道只字片語,更多卻不知,但她們的可憐樣子,她卻日日得見。
怕自己心軟到把房租都省了,孫九娘飛快開口。
“沈娘子,別怪我多事,你若是這般下去,母女兩個不說餓死,都要凍死。”
她絮絮叨叨“你也別去老張家幫著漿洗衣服,她家心黑著,你洗一天也賺不上錢,還要把自己熬壞了,還不如找點別的差事,便是去做茶娘子,也是行的。”
茶娘子便是走街串巷賣茶水的行當,若是嘴甜能吆喝,一日怎么也能賺三四百錢,差一些也有一二百,比那累死累活的九十錢要好得多。
她知道沈憐雪靦腆,又因曾是商戶千金,放不開臉面,但這不是日子過不下去了
“臉面值什么錢在命面前一文不值。”孫九娘苦口婆心。
她平日里也不是這么多事的人,今天大抵是看團團可愛可憐,這才忍不住念叨幾句。
“我也是多話,反正你且想想怎么攢錢給我交房租吧,我先走了。”
孫九娘說完,也不等母女兩個送她,自己關好房門,溜達著走了。
她這么早來,也是打量著這會兒許多人還沒起,不惹人話頭。
待她走了,沈憐雪才扶著床沿坐下,自己灌了兩口茶。
沈如意爬上床,站在母親身后被她拍背。
她終于想起來這一日是什么情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