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憐雪給孫九娘倒了杯桂花露,然后便安靜聽她娓娓道來。
沈如意乖巧坐在母親身邊,她捧著桂花露,一口一口合著,小圓耳朵卻顫動大張,似乎想要把孫九娘的話字字句句都聽清。
孫九娘說到玉佩丟失時,沈憐雪面容依舊沉靜,當她說找回來后,沈憐雪也沒什么多余的表情。
待到她說起了那個老夫人,沈憐雪微微蹙起眉頭。
孫九娘一口氣把話說完,末了站起身來,沖沈憐雪長拱到底,態度真誠而執拗。
“是我的錯,沒有放好玉佩,以至玉佩丟失,被人瞧見,”孫九娘低著頭道,“雪妹要罰要罵,我悉聽尊便。”
“我在這里,先給雪妹道歉了。”
沈憐雪不等她躬身到底,便忙起身把她扶起,拉著她的手坐回到椅子上。
“大姐,玉佩丟失本就是意外,這是任何人都意料不到的巧合,我不怪你,再說,”沈憐雪頓了頓,道,“再說在發現玉佩丟失的最初,大姐就已經讓年哥兒安排好了后面的所有事,所以對方一直等了月余,才尋到大姐之處,并非發現我的存在。”
沈憐雪并沒有生氣,也沒有恐慌,她甚至很清晰地分析情形,冷靜得可怕。
“大姐,她們一時之間尋不到我身上,尋到你身上,大抵已經是極限了。”
沈憐雪同孫九娘道“因為玉佩是從你家里丟失,最終又回到你家,無論玉佩之后去了哪里,只要你不說,就沒人可以知道。”
孫九娘見沈憐雪如此冷靜,還分析得頭頭是道,心里壓了許久的歉疚和慚愧終于消了幾分,她立即道“雪妹子你放心,我定不會同外人多說一個字,且我已經騙了他們,說你們一家人口很多,已經離開了汴京。”
沈憐雪眉目微舒,她淺淺露出幾分笑意。
“多謝大姐,如此便很好,”沈憐雪道,“至于最近巡檢司尋人,似乎并非只針對甜水巷,我聽聞沿著汴河一帶都有巡檢司巡邏,大抵同我或者同那玉佩無關。”
她安撫地拍拍孫九娘的手,笑容恬靜而溫柔“大姐,你就放心吧,也不用為我時時刻刻懸著心。”
本來應該最緊張害怕的人,現在卻反過來安慰了她,孫九娘眼底略微有些潮紅,半晌之后,她低下頭來,輕輕蹭了一下眼角。
“嗯,我聽你的。”
沈憐雪看著孫九娘,最終道“大姐一開始問我那玉佩如何而來,是不是已經有了猜測。”
孫九娘是聽過沈憐雪故事的。
在沈憐雪的故事里,她從小到大過得都很壓抑而痛苦,這種二十四司出來的玉佩,不可能出現在她手中。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她人生里唯一的那個意外,留給她了那雙鯉玉佩。
孫九娘的目光下移,落到了沈如意的身上。
她遲疑片刻,還是沒有說話,她怕讓沈如意聽到。
無論沈如意是否能聽懂,無論她知不知道這些事,孫九娘都不想把這些事反反復復在孩子面前提起,讓她本來純潔而幼小的心靈深處,沾染了大人的算計和謀害。
沈如意被孫九娘這么慈愛地看過來,便抬起頭,捧著小木碗沖她甜甜一笑。
“九嬸嬸,”沈如意特別認真地說,“你說吧,團團什么都知道哦。”
她想了想,又說“團團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娘就跟團團說過啦。”
她用非常輕快活潑的語調,把自己身世最殘酷的秘密公之于眾。
她似乎是不在意的。
孫九娘很意外地看著她,又去看沈憐雪。
沈憐雪笑著在女兒頭上點了點,接過她手里的木碗,給她添了一碗桂花露“剛吃了飯,你也不嫌撐得慌。”
她如此說著,才對孫九娘道“大姐,團團從小跟我在沈家,沈家的人你也瞧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