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意倒是一點都不怕生,她還拍了拍裴明昉的胳膊,同他商量“阿叔,我可以騎大馬嗎”
騎大馬就是剛才她騎在李麗顏脖頸上那樣,可以在人群之上,看到所有的燈花。
裴明昉略微松了口氣,他調整了個姿勢,把她舉到自己身后,讓她跨坐在自己的肩膀上。
小團團身上熱乎乎的,軟的跟面團子一樣,她軟軟坐在裴明昉肩膀上,高興得笑聲不停。
“好高哦,”沈如意拍了拍裴明昉的肩膀,“阿叔,你真高,好厲害,團團能看到好遠好遠。”
裴明昉一手抓著她的腿,一邊被她拍著,臉上忍不住緩緩露出一個慈愛的笑。
人與人的緣分就是這么奇怪,這小團團明明沒見過幾次,但每一次見他,裴明昉都心生歡喜。
他穩穩背著小姑娘,同另外三個娘子緩緩往前走。
蘭娘有點怕生,她緊緊跟在李麗顏身后,不肯往前湊,沈憐雪只得自己跟在裴明昉身邊,怕女兒摔下來。
御街之上,皆是熱鬧的鋪席。
有的鋪席都是新鮮蔬菜,有薄荷、蘭芽、生菜、韭黃,也有門神、鐘馗、桃符等物,取辭舊迎新之意。
在這些攤位中,沈如意一眼便看到年畫。
年畫顏色鮮艷,紋路清晰,沈小操心提醒母親“娘,那邊,那邊有賣年畫的,要買要買。”
沈憐雪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叫她坐穩當一點,不要扭來扭曲,一邊同裴明昉歉意地道“裴大人,麻煩你了。”
裴明昉依舊牢牢握住沈憐雪的小肉腿,說“不麻煩,我倒是還要多謝沈娘子,愿意讓團團陪我玩。”
沈憐雪微微一愣,下意識抬起頭,往他臉上掃過。
裴明昉似比她大上三四歲的樣子,大抵多年官場生涯,讓他面容總是淡漠而嚴肅,若是同他不熟悉,會以為他不耐說話,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但這幾次相處來看,裴明昉性子卻異常的溫和。
只不過他的溫和里,有著揮之不去的疲憊。
年關底下,百姓們都可放松,都可放下手頭營生歸家過年,但他不行。
大抵今日又忙了一整日,才會在傍晚下衙之后,來到御街散心。
他喜歡團團,便讓團團陪他玩一會兒吧。
沈憐雪如此想著,三人一路來到賣年畫的攤位前。
此處年畫共有三種,都是近歲比較流行的圖案,一是財門鈍驢,一是回頭鹿馬,還有天行帖子。
沈憐雪還未來得及詢問,就聽那攤主笑說“郎君,您一家都是秀麗人物,要求平安順遂,請天行帖子便是了。”
攤主顯然誤會了他們三人的關系,裴明昉略微一頓,他微微垂下眼眸,正欲同那攤主解釋,卻聽到沈憐雪輕聲開口“我要財門鈍驢和天行帖子,老板幫我包起來吧。”1
“年畫兩張。”那攤主高興唱和一聲,立即開始卷包年畫。
待到買完年畫,三人走遠,沈憐雪才對裴明昉道“抱歉裴大人,剛未讓您解釋。”
裴明昉道“我倒是無妨。”
沈憐雪目光往前飄去,看著前面的萬家燈火,道“不過萍水相逢,到底不用解釋那許多,白費口舌,白惹是非罷了。”
她如今模樣,同裴明昉第一次見她時已經截然不同。
不過十日過去,她便如同脫胎換骨,似乎再也尋遍不著過去蹤影。
那些瑟縮與畏懼全都消失不見,留在她身上的,只有堅韌、慈愛和以前被烏云遮蔽的堅韌。
如今云霧散開,天光微芒,自是改天換日,重見天顏。
冬日確實寒冷,但冬雪也會在春日融化,繽紛春日早晚會來臨。
裴明昉對她的堅韌和豁達萬分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