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隨著靡靡絲竹樂曲,貌美的舞姬婆娑起舞,殿內氣氛漸漸火熱起來。
沈大人如今貴為太傅,身份地位僅次于謝閣老,又是新帝登基的大功臣,此次晚宴中,便不斷有人前來敬酒攀關系。
沈青琢手執玉盞,為了展現和藹可親的品質,來者不拒,微笑同飲。
半晌后,裴言蹊實在看不過眼了,走至沈大人席前,低聲勸道“太傅,你身子差,還是少飲些酒為好。”
“裴大人,我們也來喝一杯吧。”沈青琢舉起酒盞,笑眼盈盈道,“感激之情,無以言表,皆在酒里了。”
小徒弟在綏西打仗的那兩年,若是沒有裴言蹊傾囊相助,遠在盛京的他約莫頭發都急白了。
不過裴軍師也得到了應有的封賞,今日被新帝封為吏部尚書兼任內閣次輔,一并頂了楚王一派兩位大臣。
“你我之間,又何必說這些”裴言蹊無奈一笑,到底不忍拂了沈公子的情誼,與他舉杯碰盞,“往后朝堂之上,還望太傅手下留情。”
“裴大人多多包涵才是。”沈青琢和他對視一眼,以袖掩面,一飲而盡。
殊不知,這一幕落在高臺上的新帝眼里,瞬間就變了味兒。
蕭慎手上把玩著金盞,指腹來回摩挲壁沿,暗自磨了磨后槽牙。
他心里恨不得當眾將先生抓進懷里,目光沉沉地盯了好一會兒,這才喚來潘公公低語一番。
潘公公得了令,當即穿過眾臣走向沈大人,躬身行禮“沈大人。”
沈青琢抬起眼眸“怎么了”
潘公公湊近沈大人耳側,壓低了嗓音為圣上傳話。
話音剛落,沈青琢下意識望向主位,正巧撞進那雙漆黑幽沉的眼眸里,登時心下一跳。
隔了這么遠,那道眼神卻有如實質般落在他身上,瞧得他如坐針氈。
怕旁人看出端倪,沈青琢迅速撇開目光,口中回道“我知曉了,你回去復命吧。”
今日本該君臣徹夜歡飲,但新帝近來勞神勞心,便率先離開了奉天殿。
圣上一走,眾人再無顧忌,殿內氣氛愈發高漲。
林瑾瑜正打算找沈大人喝一杯,不料找尋了一圈也沒找著人,不由奇怪道“老孔,你家沈大人去哪兒了”
孔尚正喝得臉紅脖子粗,已然不分東南西北,醉醺醺地大聲回道“不知道啊來來來,林大人,我敬你一杯”
林瑾瑜“”
“吱呀”一聲,沈青琢推開沉重的殿門,輕聲喚道“圣上”
金鑾殿中一片漆黑,根本沒有人應答他。
“怪了”他摸索著往里走了一步,“有人在呀”
半空中的尾音轉為一聲驚呼,竟是被人一把打橫抱了起來。
熟悉好聞的氣息撲面襲來,沈青琢放下心來,隨即嗔怪道“大好的日子,你要嚇死先生啊”
蕭慎悶笑出聲,又低聲哄道“我將先生捧在手心還來不及,哪里舍得嚇先生”
許是在殿中待了許久,雙眼早已習慣黑暗,蕭慎一步一步,穩穩當當地踏上玉階,小心翼翼地將懷中人放到龍椅上。
點燃的紅燭照亮了一方天地,沈青琢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坐在龍椅上,下意識就想跳下去,卻被一只大手摁住了。
“先生不想坐在這兒嗎”蕭慎唇角微彎,“可我覺得,先生天生就適合王座。”
沈青琢有些好笑“你是帝王,你才是王座的主人,先生哪里適合了”
新帝緩緩搖了搖頭“王座,屬于先生。”
說罷,他單膝跪地,牽起了帝師的左手。
這只手猶如最名貴的汝窯,瓷白瑩潤,修長如玉,唯一的一絲瑕疵便是虎口處,有一道肉粉色的月牙形傷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