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琢制定的戰略倒也不復雜,三十六計之調虎離山計。
反叛軍以天門山為據點,占著易守難攻的天然地形優勢,將守備軍和朝廷援軍耍得團團轉,那他們就必須設法打破這種優勢。
他語氣平穩地分析道“我調查過反叛軍的兩個頭目,大當家的叫王束,土匪出身,也算子承父業。二當家的叫管栩文,其父早年是肅州下轄青縣的縣丞,因不肯與肅州一眾貪官同流合污,被迫害至死。此后,管栩文輾轉流離,投奔了青龍山土匪頭子王束,成了反叛軍的智囊軍師。”
李鑫武接話道“下官與反軍交戰過程中,明顯感覺敵方用兵戰術非同尋常土匪莽夫,莫非”
“你猜得不錯,反軍背后的高人就是這位管軍師。”沈青琢走至懸掛的地圖前,“但這一次,我們要激怒王束,讓他不管不顧地追著我們打,再趁機反抄了他們的老巢。”
李鑫武沉聲回道“我軍也試過強攻,但天門山上山之路設了諸多陷阱,又有天河做天然屏障,即便調虎離山,也未必能順利攻上山去。”
“一條河罷了,就算踏著將士尸身也能淌過去。”蕭慎冷冷開口道,“找到反軍防守最薄弱的突破口,派善水者攜粗繩游到對岸,連夜搭橋過河。”
蕭慎是在戰場上廝殺慣了的將領,說一不二,大軍立即兵分兩路,設下埋伏。
由李鑫武率領兩萬兵馬,坐于陣前辱罵王束祖宗十八代,用詞不堪入耳,連帶著反軍三代也都問候了一遍。那王束性格急躁,占山為王已久,自比土皇帝,果然大怒,不聽勸告地率領大部隊出戰。
李總兵佯裝不敵,連連向南撤退,王束乘勝追擊,殊不知另一批精銳步兵已悄然偷襲上山,直指反軍老窩。
這是一場沒有懸念的戰爭,天門山寨子里剩下的反軍數量不多,面對蕭慎指揮的突襲精兵,幾乎被殺得毫無反抗之力。
自綏西大戰后,蕭慎已很久沒有拿起刀來殺敵,正肆意殺得眼紅,腦海中忽然響起一道清雅溫柔的嗓音。
“反軍也是由百姓組成的,切記不可濫殺無辜。擒了管軍師,讓先生來與他談判。”
年輕帝王眸中鮮血染就的猩紅漸漸褪去,舉起滴滴答答的長刀,冷聲喝道“棄械投降者,可免一死”
一刻鐘后,沈青琢坐于案桌前,微微含笑“管軍師,百聞不如一見。”
一身白衣的青年面色沉靜,盡管深陷敵軍包圍,卻依舊難掩一身清傲風骨。
“你是他們的頭兒”管栩文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
沈青琢笑道“我說話可以算數。”
管栩文不疾不徐道“王束帶走了大部隊,即便你們抄了這里,他們還有別處可去。”
“我明白,所以我才來找軍師談判。”沈青琢笑容不變,“且不論這一寨子的老弱婦孺,跟隨你們的大部分都是平民百姓,有家有親人,難道軍師不為他們考慮么”
管栩文冷冷一笑,“這世道,即便不做反賊,最后也是被活活餓死。”
“看來天門山,消息有些閉塞。”沈青琢淡淡回道,“軍師可隨意派人下山打聽,肅州知州已伏法,朝廷派來大批糧食開倉賑災,災情已逐步得到控制。”
管栩文瞳孔微縮,語氣有些詫異“羅丞已伏法”
沈青琢微記一頷首,“不僅羅丞,肅州所有涉及貪贓枉法的官員皆已落網。”
“所有”管栩文嗤笑一聲,“那如今肅州官府,豈非成了空殼”
“你說的沒錯。”沈青琢起身以示尊敬,“肅州貪官上下勾通,清廉者被迫害至死,雖然朝廷來晚了,但總歸還是讓貪官伏了法。”
管栩文語氣愈發嘲諷“天下烏鴉一般黑,難道新上任的就會是什么清廉父母官”
沈青琢嘆息一聲“自然有。這世道有貪官,也會有像令尊一樣的清官。”
管栩文的身體微微晃了晃,抬手撐住桌面,一時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