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氣蒸騰,屬于先生的馥郁冷香在空氣中彌漫開來,蕭慎的全部感官都被調動了起來。
只要他想,他大可以一舉沖進屏風內,一窺他日思夜想的景象,也不至于夢中什么也看不清。
但他不敢,只要一想到先生會生氣,會感覺被冒犯了,他便不敢輕舉妄動。
于是,少年抱著雙膝蹲坐在屏風外,盡情呼吸令他著迷的香味,閉上眼眸,試圖在腦海中勾勒出先生萬分之一的風姿
頭昏腦脹間,一道熟悉的嗓音在耳畔響起,“小七,你怎么流鼻血了”
“嗯”蕭慎驟然從幻想中清醒過來,下意識抬手摸了摸鼻下,果然摸到了一手黏糊糊的血。
“哎呦”小德子嚇了一跳,趕緊將七殿下扶了起來,“天干物燥,殿下您得多喝點水才行”
沈青琢轉身回到房內,抽出一條帕子,讓少年先壓迫鼻翼兩側止血,又迅速指揮小德子擰了一塊冷巾,給他的前額以及頸部進行冷敷。
蕭慎仰躺在椅子上,心里覺得丟臉至極,但瞧著先生焦急的面容,內心又奇異般的感到滿足。
片刻后,鼻血止住,他松開堵住鼻子的手帕,趁先生轉身的一霎那,不動聲色地將染血的帕子塞進了懷里。
經過這幾日的頻繁使用,長樂宮的那塊手帕上,先生的味道已經很淡了,他正愁著如何找機會問先生討要一塊新帕子,這下得來全不費功夫。
鼻血流得值了。
“來,喝點水。”沈青琢將茶盞遞給小徒弟,“從明日起,不許挑食,不許只吃肉,每一餐都要搭配瓜果蔬菜。”
十五六歲的少年,身體長得飛快,對肉類食物的需求也相當大。往常他們一起用膳時,他總要替小徒弟搭配好葷素,但這段時間他忙于公記務,小徒弟估計早就將他的叮囑拋到了耳后。
“我沒有挑食。”蕭慎捏著鼻翼,甕聲甕氣地回道。
沈青琢屈指彈了一下他的額頭,“還說沒挑食,那你怎會好端端地流鼻血”
“我”蕭慎欲言又止。
真正的原因,先生一定不想知道。
“別動,讓我瞧瞧。”沈青琢微微俯身,捏住少年的下頜,抬起臉來仔細端詳了一番,“好了,鼻血止住了。”
蕭慎神色懵懵地回望他。
三千青絲沾了水顯得愈發烏黑,微濕的發尾披散在肩后,襯得眼前人既艷如桃李,又冰清玉潔,將兩種極致矛盾的美融為一體。
怎么會有人,美成了這副模樣
“對了,你母妃近來身體可好”沈青琢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開口問道。
蕭慎回神,不自覺蹙了蹙眉,“與之前一樣。”
事實上,自打他搬出冷宮,就沒有再回去過,但卻也一直命人監視冷宮中的一切。
“最近幾日,你注意些冷宮的動向。”沈青琢背過身,“太子殿下,可能會去找你母妃的麻煩。”
蕭慎神色微變“太子他想做什么”
沈青琢重新斟了一盞茶,“你知道他恨你的原因吧”
“知道。”蕭慎垂下眼簾,“宮中一直有謠傳,是我母妃殺了他的生母。”
“你覺得這個謠言,可信么”沈青琢又問道。
蕭慎沉默片晌,搖了搖頭“我生下來后,母妃就已經瘋瘋癲癲,我不知道。”
沈青琢“那我告訴你,害死太子生母的人并非你母妃,而正是太子如今的養母,孫皇后。”
聞言,蕭慎倏然抬起頭來。
沈青琢嘆了一口氣“麗嬪本是你母妃宮里的婢女不錯,但真正給她招來殺身之禍的,恰是因為她生下了一個皇子。”
光熹帝立孫氏為后,看中的是她賢良淑德,且母族無所倚仗。但偏偏孫皇后肚子不爭氣,眼見著其他妃嬪接連生出皇子,母憑子貴,孫皇后的肚子卻一直毫無動靜,不由急得寢食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