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漆黑,霧蒙蒙籠罩的月色都沒有那么清明。侍衛舉著火把,搖曳的火光勉強照出微亮的光,灼灼光線照著男人如霜冰冷的臉,眉眼出色,五官端正精致,線條冷硬的輪廓,透出不怒自威的森冷壓迫,
眾人望著這口連陪葬都沒有的空棺,沉默不語。邢坤應當是最不意外的那個人,他早就知道她沒有死。
不應該死在一場聽都沒聽過的傷寒里。
邢坤握著劍柄的手緊了緊,沒想到她那兒比貓大不了多少膽子也敢在新帝眼皮子底下耍心眼,設了這么大的局,幾乎把所有人蒙在鼓里。
做的太逼真,如果不是新帝耐心十足在盛家布置了小半年的眼線,她也許真的能桃之夭夭一輩子。
邢坤不知道該不該同情她,新帝這回怕是不會輕易饒她。
得知她的死訊,眾目睽睽下咳了血。
氣急攻心,傷心過度。
男人那段時日跟瘋了也差不多,抱著尸體不肯承認她死了,要太醫去醫治一具尸體。
昏迷不醒,大悲大慟。
這小半年只是看起來風平浪靜。
衛璟盯著棺木看了良久,眼神漆黑幽靜,悄聲無息盯著看,夜色遮掩他的喜怒,連剛開始那聲劃破寧靜的冷笑聲都顯得復雜起來,不知道是怒更多,還是氣更多。
裴瑯看熱鬧不嫌事大,眼睛一瞇,笑起來明朗輕揚,神采煥發,他掃了眼空空如也的棺材,又看了眼神色不明的衛璟,“陛下被誰耍了膽子可真不小。”
衛璟沉默不語。
裴瑯深更半夜跑來墳頭也沒嫌晦氣,他笑吟吟的看上去心情不錯,一點都不怕在老虎嘴邊拔須,“用一口空棺材糊弄陛下,真乃神人也。”
裴瑯說完這句話就奪去侍衛手里的火把,就著火光照在石板墓碑上,一點點看清楚上面的刻字。
他嘴角的笑容逐漸僵硬,漸漸收攏的手指越來越緊。
裴瑯片刻就不見笑容,冷冷把手中的火把還給侍衛,他抬起臉,這一年在邊城消瘦了些,曬的也有點黑。
更多英武,磨平柔和。
裴瑯不死心問“盛皎月是誰”
宛如死寂的半晌過后,衛璟撩動眼皮,緩緩看向裴瑯面若凝霜的臉,嘴角掀起嘲弄的輕諷,他說“是你要娶的人。”
裴瑯不說話了。
他在離開京城時就知道了她的身份,記住了她的名字,他不過是僥幸的欺騙自己,是他記錯了名字,立了碑的人不是她。
裴瑯問“她人呢”
衛璟怒火難消,表面上的冷淡不過是他能忍,他這人一向喜歡不動聲色,而不喜歡大動干戈。
她那么漂亮,又總是那么招人疼。
他們一個個的,誰不喜歡她啊都喜歡她,都想娶她,可是她只能他的。
這輩子只能是他的女人,他的妻子。
她還想逃能逃到哪里去還不是要被他抓回來。
衛璟越想心頭越怒,她竟然還敢在蘇州和別的男子拉扯不清,談情說愛就罷了,還要談婚論嫁
衛璟回過神,平定起伏劇烈的呼吸,他漫不經心說道“你不是看見了嗎她死了。”
既然她不想要盛家三小姐的身份,那就當她真死了。
她總是這么天真。
沒有了身份,稍有些權勢的人就能對她為所欲為。隨隨便便就能擄到家中,鎖在屋子里,叫她從此不見天光。
她騙術高明,一貫會利用他的同情心。
用水汪汪的眼淚騙得他的心軟,讓他反省是不是自己做的真是太過分了。
衛璟想了想,他就是對她心太軟,舍不得對她動真格,舍不得真碰了她的手指頭。
他就該像夢中的自己,冷酷的、強勢的,讓她無處可逃,不給她留有幻想期待。
她合該在金鑾殿的龍椅里承寵,淚眼灼灼低聲泣吟。
衛璟開始認真的想,把人帶回來之后讓她住在哪里太遠太偏的宮殿不成,稍有不慎就又讓她跑了。
不如就把她關在他的寢殿,日日夜夜都鎖在龍床上,叫她哪里都去不成。
她以為他是個脾氣溫和的好人。
但對她再溫和,一而再再而讓,換來的還是她的得寸進尺,不識好歹。
裴瑯的聲音讓衛璟回過了神,裴小將軍沒了來時的輕松,“棺材是空的。”
衛璟輕描淡寫,“可能是尸體讓蟲子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