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閃雷鳴仿佛要將天空劈出了個裂口,噼里啪啦豆大的雨珠砸上窗門,檐溝的雨簌簌往廊下墜落。
殿外院中植栽的玉樹被風雨拍打的搖搖欲墜,清洗過的枝葉綠意更深。
殿內光線幽幽,燭臺上重新燃起燈盞,燈罩內的燭火暈著昏黃色的金光。
黃花梨木鏤雕刻螭龍的拔步床,似有淡淡松木清香。
少女睡得熟透,蜷縮身體卷起被子睡在靠墻的那邊,被子蓋過臉頰,聽著驚悚駭人的雷聲,身體有些抖。
衛璟怕她喘不過氣,蔥白削瘦的拇指捏過被角,輕拽了兩下,她卷著被子不肯松手,被子里傳出沉悶的嚶嚀聲。
衛璟知道她是怕打雷,下意識把自己藏起來。他的指尖轉而落在少女松軟烏黑的長發,漫不經心在指間勾勒兩圈,指腹滑至她的背脊,輕輕柔柔似作安撫。
雷雨不知何時才會聽,霹靂般的雷聲接連砸下。
她身體顫抖,又往里縮了縮。
衛璟以為她會被驚雷聲吵醒,等了半晌,依舊沒醒,只是身體發抖,怕是做了噩夢。
衛璟把人從被子里撈出來,紅透了的臉頰觸感滾燙,她似乎已經陷入了夢魘,喃喃自語說著夢話,吐字不清晰,聽也聽不大明白。
衛璟將她攏在懷中,手掌托著她的后腦勺,她很輕,搭在腿上幾乎沒什么重量,如絲綢長發隨著輕緩的動作垂落,幾縷零落發絲纏在他的指間。
盛皎月確實被夢魘著了。從小就怕打雷,霹靂般雷聲轟然砸下,將她嚇得渾身一凜,夢里也是這樣的雷暴雨天。
傾盆大雨似是要壓破了屋檐,光線壓抑沉悶,忽然間好像有雙手托住了了她發抖的身體,熟系的氣息裹挾著她周身,不安的神緒緩緩鎮定。
她掀開眼皮,眼神迷迷糊糊的也看不出來是清醒還是夢游了。只看了眼面前的人,往他懷中鉆了鉆,繼續睡了。
衛璟很早就發現了她怕打雷,男人心細如發,細枝末節都萬分關切,或許是說是他對她的事情,總是不由自主多出幾分眼神,分去幾縷神思。
小時候她就是粉雕玉琢惹眼的白糯團子,越長越好看。
一舉一動,都有人偷偷觀察。
淮偷過她的帕子,江桓也曾撿到過她的書不還她。他們忍不住偷偷看她,卻并不是那么仔細。
讀書就要考試。
太傅每個月都會親自出卷考他們,成績不好的,少不得要挨頓罵,傳到家中長輩的耳朵里,日子就更不好過。
月考恰逢陣雨天,她打著傘匆匆趕過來,雨勢太大,濕了半邊衣裳,臉色蒼白,眼眶發紅,怯懦低聲同太傅道歉,說自己無意遲到。
太傅一向偏愛她,并未計較,讓她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繼續考試。
院外雨聲未停,伴隨著轟鳴雷聲。
她個子小,位置排在前頭。
衛璟坐在她右后方的空位,早早寫完文卷,目光不由自主瞥向了她,少女的肩膀輕輕顫抖,手指用力緊握毛筆,遲遲動不了手。
雷響一聲,她抖了一下。
衛璟挑眉,覺得有意思,就這樣看著她緊繃身體顫抖了半個時辰,等到交卷時,她的卷面果真一塌糊涂,寫的亂七八糟,不知所云。
從那天過后,每逢雷雨天,他總是下意識多看她兩眼,每每總是臉色蒼白,偷偷躲在旁人身后,若不是怕人注意,恐怕要將自己的耳朵捂起來,聽不見聲了才不害怕。
回過神來,外面這場夏雨不知何時止歇,驚雷劈云。
她才安心些好似又要被雷聲驚動,衛璟伸手幫她捂住了耳朵,將聲音隔絕在外。,
等到雨停,幾近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