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姮便會指揮辰羨和姜墨辭“你們兩給我把他弄來。”
兩位兄長便十分賣力地把梁瀟連人帶椅子抬到姜姮面前,姜姮喂他一塊桂花糕,笑瞇瞇問“好吃不”
梁瀟倔強地不肯屈服,臉卻不由得紅了。
說起來,少年的梁瀟乖僻別扭,最后能融入他們與他們玩到一起,姜姮功不可沒。
姜姮回過神來,依偎在梁玉徽肩頭,道“冠太沉了,我脖子疼,玉徽,你幫我拆下來好不好”
梁玉徽干脆道“不行,你是靖穆王妃,要人前端莊,沉也得忍著。”
姜姮不再說什么,默默跟她回去。
梁瀟果真等得著急,連摔了幾只茶甌,嫌侍女倒的茶味濁,侍女們嚇得瑟瑟發抖,跪了一地。
他見姜姮遲遲歸來,一臉心不在焉,更加來氣,正要生事,注意到梁玉徽攙扶著她,小心翼翼托舉著她頭上的冠,以期減少些她承受的重量。
梁瀟覺得這場景詭異,直覺出過什么事,向姬無劍投去詢問的目光。
姬無劍附在他耳邊低語了一番。
倒是令梁瀟緘默了片刻,他吩咐姬無劍“讓棣棠和籮葉過來吧。”頓了頓,又對姜姮說“讓她們陪著你休息,可以休息半個時辰,但是宴席開了你必須出來,外頭很多雙眼睛都在等著看我們。”
姜姮問“看我們什么”
梁瀟道“坊間傳言,靖穆王夫婦不合,已在和離邊緣,故而許太夫人正在物色新的王妃人選。”
剩下的話不必他說,梁玉徽接上“那些有女兒的官宦世家都快瘋了,路子走到我這里,天一亮門口就被堵住,京兆府給我疏通幾回,我真快叫他們煩死了。”
姜姮與世隔絕多年,理解不了梁瀟如今的權勢究竟有多盛,只知都怕他。
她不欲深想,恰巧棣棠和籮葉來了,和她們一起去偏室小憩。
梁瀟早就知道姜姮是塊木頭,可在說這些話時,心底還是有一絲絲期望她能有點反應,不說吃醋,哪怕有點危機不安也成,可她自始至終毫無波瀾,仿佛是在聽別人的事,跟她半點關系都沒有。
他是失落的,一閃而過并未在臉上留下痕跡,但還是被梁玉徽捕捉到了。
她幽幽嘆道“真是可憐。”
梁瀟立刻豎起尖刺“我用得著你可憐”
梁玉徽道“我是說姮姮可憐。”她比姜姮還大了三歲,幼時在一起玩耍慣常直呼其名。
“我記得小時候嫡母不許我出去拋頭露面,恨不得將我藏起只當沒我這個人。后來父親過壽,王府來了些嬌滴滴的貴族小姐,說起城南桑荊瓦子里的傀儡戲,我一無所知,半句話都插不上,被她們狠狠嘲笑了一通。”
“我委屈得哭,被姮姮看見,知道怎么回事后,第二天就買通守衛帶我出去了。她把桑荊瓦子包下來,讓伶人給我演了整整三場的傀儡戲,她就蹲在椅子上看我,一邊嗑瓜子一邊說我覺得一點也不好看,你哭什么,下回再遇上這種事你就說不好看,你懶得看,要挺直腰昂起頭說,底氣十足,看誰還敢笑你。”
往事如煙,梁玉徽恍惚一笑“我從小到大就只有她這么一個朋友,即便后來走出王府,結識了更多的人,我也再未見過比她更純善可愛的人。她不該變成這樣的,你如果愛她,就給她正常的愛,不要折磨她。”
梁瀟一直覺得姜姮變得有些陌生,卻總憶不起她該是什么模樣,但隨著梁玉徽的寥寥數語,那掩藏在歲月煙塵里的形象逐漸鮮活起來嬌蠻可愛的女郎,沒心沒肺,懷有俠義心腸,頑皮不愛念書,愛吃肉,臉頰肉嘟嘟的,可是出奇的好看。
那么美好,能喚出人心底最柔軟的感情,也能招出惡魔,明知有違倫常,可還是想將她搶走,想獨占她,圈養她,令她這一生一世只屬于他一人。
他只是王府庶子,歌姬之子,生來便被嫌棄被厭惡,合該一直活在泥垢里。而她,則是云端上明媚閃耀的高門嫡女,生來就是享受萬千寵愛的。
需得他仰望。
只有把她自云端拽下,斬斷她的羽翼,敲碎她的傲骨,令她失去除他之外的所有依仗,把她也摁進塵土污泥中,才能讓她徹底屬于他。
可是即便這樣,她也不愛他,她心里只有辰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