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舊是坐馬車的,梁瀟也依舊是在外騎馬,兩人隔一道簾子,走過喧嚷吵鬧的街衢,漸漸安靜,姜姮估摸快要到王府了,才忍不住道“辰景哥哥,你快要過生辰了,你想要什么禮物”
外頭沉默了片刻,梁瀟道“我不過生辰的,不用多費心。”
“為什么不過啊過生辰是多么高興的事,那表示我們正慢慢長大。”姜姮挑開簾子,沖梁瀟樂呵呵地笑“我們長大了,就會更自由更快樂的,想出門就出門,不必再偷偷摸摸地爬墻,不必受長輩約束責罵,多好啊。”
梁瀟低眸瞧她,見她笑得開心,竟也跟著笑了笑,聲音溫柔又帶一點點垂憐“姮姮,你錯了。小時候得不到的東西,長大了多半也得不到。命運慣會捉弄人,總不叫人如愿。”
姜姮聽得懵懂,捕捉到了“命運”二字,興沖沖地問梁瀟“剛才在廟里,你向菩薩許什么愿了”
梁瀟執韁的手微頓,眼神倏地飄忽起來,低咳了幾聲,道“你呢你許的什么愿”
姜姮一怔“我啊我”
她支支吾吾,梁瀟故作輕松道“是不是與辰羨有關想讓他多陪陪你,他近來可忙得很,總是不著家。”
“辰羨”姜姮呢喃,眼睫顫了顫,默默把探出來的頭縮回馬車里。
她怎么完全把辰羨給忘了
今日可是為辰羨生辰祈福啊,可是菩薩面前一句都沒有提他,回去若是姑姑問起來怕是又要編瞎話了。
她托腮煩惱地嘆氣。
在這縷輕薄惆悵的嘆息里,寐中的姜姮被搖醒,梁瀟冷著一張臉拉她起來出去宴客。
王府院子前些年新修葺過,彩繪棟宇,朱欄翠幕,藻井穹頂戚里茶檐,絞壁、覆旌都是團織疊花的錦繡。
宣闊的前廳兩側鱗次擺著膳桌,一直延伸到庭院里,根據官位高低落座。
許太夫人高居主座,身穿檎丹十二幅銷金刺繡長裙,頭戴重樓子花冠,面貼珍珠妝鈿,打扮得雍容華貴,端莊含笑地接受眾人祝壽。
姜姮和梁瀟坐在她身側,凡上階祝酒的,總要再躬身朝梁瀟拜一拜,膽子大些的,還會好奇看一眼姜姮。
這些年,她倒更像養在深閨人未識的少女,從未出現在眾人面前,神秘莫測,身上纏繞著許多傳言,更加惹人遐想猜測。
姜姮留意看這些來祝壽的文武朝臣以及他們的家眷,都十分陌生,找不出昔年與靖穆王府來往的舊人。她想,七年前的那場禍事太大,凡與王府有來往的可能已經受到株連,生死未卜。
她這般走神,便冷落了身邊的梁瀟,他自袖底摸出她的手,冷臉問“好看么”
姜姮低垂下眉目,想了想,用空著的那只手斟滿酒樽,抬起送到梁瀟唇邊。
姿態柔軟溫馴。
梁瀟冷眸看了她一陣,就著她的手喝下酒,隔著裙衫懲戒似的摸了她兩把,才將這一段揭過不提。
過后姜姮再不敢去看別人,只乖順地低著頭,緊盯著梁瀟面前的酒樽,若是空了就要立即滿上。
只要有她在身邊,梁瀟絕不用別人,事無巨細都要她伺候。
熬到宴席將散,兩人都有些累,梁瀟拉著姜姮要回后院歇息,剛走進內廊,梁玉徽不知從哪個地方閃出來,一臉躊躇,不住覷看梁瀟的臉色。
梁瀟白了她一眼“說吧,怎么了”
“那個兄長莫氣,母親她她請舅舅一家來了,你放心,我將他們讓進西跨院了,絕沒有外人看見。”
姜姮感覺到梁瀟握住自己的手微顫了顫,指骨緊繃,驀得松開了她,對她說“回你自己的院子去,不許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