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越說越陰陽怪調,摻著幾分尖刻指責。
姜姮莫名其妙“我為什么要得意好好的,你提辰羨做什么這跟他又有什么關系”
梁瀟把姜姮推開,自己低頭扣犀毗鞢玉帶。
姜姮竭力忍住怒火,閉了閉眼,扶著妝臺站穩,不去招惹他。
梁瀟下理好玉帶,要用早膳,往花廳走了幾步,見姜姮沒跟上來,冷著臉道“要是現在不吃,今天就別吃了。”
姜姮胸口發悶,偏過頭去“我不吃。”一天不吃飯又餓不死人。
靜默片刻,梁瀟倒退回來,抓住她的手把她拖去花廳。
他盯著姜姮,逼她喝完粥才走。
去暗室。
這一路風暖花香,鳥雀嚶啾,泓橋若玉帶嵌在淥淥渠水上,明明是明媚精致的景兒,卻無法制止他的身體一點點變涼,如身在冰雪寒窟,涼得刮骨。
他無端想起了一件幼年時的小事。
應當是件小事吧。
那時他已經五歲,父王卻仍舊沒有要接他們母子三人回府的意思,小小的孩子,終日游蕩在河邊花樓里,給那些花娘們跑腿買糖瓜子、炒栗子,賺點散碎銀子。
他不像其他孩子貪吃,喜歡從油紙包里偷一點留著自己吃,每回送來的東西都是足量的,久而久之,花娘們便格外信任他,有時客人喝醉了,怕龜奴手腳不干凈,便叫梁瀟上來幫著清理穢物。
他娘的一個姘頭知道了,便動出些歪腦筋,要梁瀟伺機從宿醉的客人身上摸點東西。
那姘頭人稱祝九,是吳江河畔的一個無賴,偷蒙拐騙無惡不作,偏生得一張俏面,使許多花娘為之傾倒,當年的許太夫人也不例外。
祝九甚精,先說銀鋌最好,玉戒金扣也成,就算客人醒來要報官,告的也是伺候他的花娘,絕拉扯不到一個孩子的頭上。
梁瀟堅決不肯。
那時他才五歲,沒讀過什么書,講不出什么大道理,可天生一股執拗,不肯偷東西,不肯說臟話,不肯撒謊,母親對他們兄妹疏于照顧,他便寧愿一宿不睡覺去洗大盆的衣服,也絕不許自己和妹妹穿臟衣服見人。
他生來向善、向光明,與醉生夢死萎靡香爛的煙花柳地格格不入。
梁瀟不肯偷東西,祝九便威脅說要打他妹妹,他咬著牙不肯妥協,干脆每天領著玉徽去跑腿,可有一日他忙著清理香閣時沒留神,三歲大的玉徽偷偷摸去醉酒的客人身邊,擼下了他的碧璽寶戒。
不知是運氣太好,還是運氣不好,那碧璽寶戒價值連城,客人報了官,官差在花樓上踢踢踏踏四處搜查的時候,玉徽正從小荷包里拿出一只乳酪饅頭給梁瀟,奶糯糯地說“哥哥,祝叔叔說請我們吃。”
一看見這東西,梁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搶過饅頭扔到地上,狠狠踩了幾腳,跑去與祝九理論,反倒叫祝九打了一頓,一瘸一拐地從屋里出來,恰與來拿人的官差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