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瀟面容鐫刻慍色,甚至不敢看姜姮的反應,道“你發什么瘋胡說什么”
“我往成州派了幾撥人,皆音訊全無。前幾日我打聽到廢置司往成州有公干,托里頭的人去成州探聽消息。他們說姜墨辭連同謝夫子根本就沒有回成州。”
梁瀟狀若平常道“許是他們師徒貪戀沿途風景,耽擱了也未嘗可知。”
梁玉徽怒道“林芝芝快要生產,成州又剛剛經歷戰事,墨辭會把大著肚子的女人和殘疾的父親留在家里,自己出去游山玩水嗎再者說了,就算是游山玩水,也至少會往家里遞個信,不至于音訊全無吧。”
梁瀟原本是想抵賴到底的,但覷見姜姮正目光灼灼盯著他,忽而改了主意,嘆道“事已至此,我便不瞞你們了。”
他道,他確實留了謝夫子在王府商議要事,至于姜墨辭,早就放他回家了,若她們不信,可讓謝夫子親自跟她們說。
謝晉被關在王府三個月,雖說好湯好水招待著,但心中惴惴,眼瞧著消瘦憔悴了許多。
梁瀟將他放出來的時候,他腿腳都是虛的,趔趄了幾步,忙抓住梁瀟的胳膊問“墨辭呢姮姮呢你把他們怎么了”
梁瀟甚是耐心恭敬地攙扶起他的夫子,將事情原委說與他聽。
“我正在給墨辭治傷,我也不再為難姮姮,煩夫子受累,只希望這件事快點過去。”末了,他微笑道“您也知道,若姮姮非要跟我鬧,受罪的總是她。您若愛惜徒兒,便照我說的話做。”
幾句話下去,軟硬皆施,謝晉權衡過利弊,選擇服從。
說到口干舌燥,好容易將梁玉徽糊弄走,外府遞來信,說中書省有要務,急需梁瀟決斷。
梁瀟知道這些日子王瑾興起不少風浪,兼之陽陵苑里崔元熙一通旁敲側擊,心里是有數的。
他攬住姜姮的肩,溫和地沖謝晉道“夫子,我有政務在身,怕是不能繼續作陪。”言下之意,謝晉也該走了,不要再跟姜姮多說什么了。
謝晉略作沉吟,和緩道“我與姮姮許久未見,想跟她多說幾句。”他見梁瀟面露不豫,鎮靜地補充“我既是長輩,就不必守那套外男止步的規矩了吧。你若不放心,就讓姬都監守著我們便是。”
梁瀟煩躁不安地冷睨他,這個當口卻不敢過分明顯阻攔,生怕惹姜姮疑竇。他想與謝晉不著痕跡地周旋,勸他趁早離開,內侍又進來催“王院使抓了許多秋試仕子,大考在即,朝臣爭論不休,急需殿下主持大局,萬萬耽擱不得啊。”
他的目光在姜姮和謝晉之間逡巡一番,起身將姬無劍招到跟前,低語吩咐了一番才離去。
梁瀟一走,姬無劍就到他們跟前寸步不離地看著。
謝晉靈機一閃,透過窗欞看向庭院,沖姜姮道“我瞧這院中景致不錯,我們出去走一走吧。”
中院院落步步是景,堯峰石堆疊出錯落有致的山巒,藏一曲徑通向觀魚池,池中建有敞榭,池畔木槿迎風搖曳,落花飄階,逐水而流。
謝晉引姜姮上了假山,趁姬無劍還沒靠近,假裝攙扶她,往她掌心里塞了一樣東西。
不過數息,姬無劍便趕來,站在小山堆上,視線將兩人緊緊攫住。
姜姮攥緊手縮進袖里,掠了一眼姬無劍,問謝晉“夫子,我的兄長真的沒事嗎”
她對梁瀟半點信任都沒有,他說的話,她一個字都不想信。
謝晉沖她微微一笑,眉眼間盡是慈和憐惜“沒事,你要信夫子,大家都會好好的,以后你要多為自己打算。”
夕陽西落,金燦燦掛在枝頭,蘊然光華投落在面上,顯得容顏澹靜而模糊,好似一幅信意揮毫的丹青。
兩人又說了些無關緊要的話,謝晉才告辭回西廂客房。
姜姮回寢閣,趁梁瀟未回來拿出謝晉塞給她的東西仔細翻看,是一個小小的紙包,里頭盛著一小捧細末,還有一個小紙團。